要到两人发生关系以后,周琨钰会挑着眼尾的一丝妩色告诉辛乔,颈部大动脉是人体格外敏感的部分之一。
这时的辛乔不知道这个,只觉得一层细细密密的颗粒顺着周琨钰那一口气,铺得半边肩膀都麻了。
她跟被火烫一般跳开:“你干什么?还有,我不是什么队长。”
周琨钰直起腰收拾了棉球,微低着头,抽了张湿巾纸,一根根慢慢擦着自己的手指。
她的手长得很漂亮。
某种意义上,她的手甚至比脸长得更漂亮。你看周琨钰的时候,第一印象不是看到一个美人,她的美被被分割成一片片,每一片都令人印象深刻。
比如她那双如诗般的眼。比如她那把柔润的嗓音。比如她纤而不见骨的玉一般的手。
这会儿被她缓缓地、一寸寸地擦着,就很……暧昧。
“这种情况下还注意到我称呼的错处,还给我挑出来。”周琨钰仰起面庞来的时候,辛乔才发现她笑得饶有兴致:“这么正直的辛小姐,有一点可爱。”
在她说过天真的辛小姐、很容易生气的辛小姐有一点可爱后。
今晚她说,正直的辛小姐,有一点可爱。
辛乔蓦然发现,那些描述都是周琨钰的相反面。
周琨钰不天真,她有种运筹帷幄的从容。
周琨钰不容易生气,她总是带着清浅笑意,好似没有任何情绪的破绽。
至于正直,周琨钰好像并不拒于展现金钱带给她们这类人的便利,比如她捐一批设备,就能让辛乔无法拒绝的到家里来见她。
辛乔隐隐觉得,周琨钰是对她感兴趣的。
还隐隐觉得,周琨钰对她感兴趣,因为她是个跟周琨钰截然相反的人。
周琨钰慢悠悠收拾了擦过手的湿纸巾,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衬衫领。
玉一般的纤指往下滑,轻摩了下第一颗浅玳瑁的纽扣。
周琨钰给人的第一印象那般端庄,除了她那张清润的脸,还因她的衣着永远规整,衬衫配西裤或一字裙,扣子永远规规矩矩系到最上一颗,联想到她身为医生的职业,的确有种不容亵渎的神圣感。
辛乔不知她想干嘛,视线下移,落在她指尖。
眼见她摩挲着第一颗纽扣。
大脑的第一反应其实是疑惑,在理性思考启动以前,视线继续追着她指尖往下。
然后才倏然醒过神来一般:“你干嘛?!”
“我以前看过不少旧话本子。”周琨钰轻悠悠的道:“在那些古时候的故事里,救命之恩,是要以身相许的。”
旧院。古树。飞檐。下弦月。瓷瓶上的纹路克制里带一点绮旎。
很容易让人跌入一个时光之外的梦里,陷入某种不真切的恍然。
平日里端庄自持的女人,带着柔雅的笑,整理衬衫领口时错手一般,露出一小段锁骨,和花纹繁复的黑色蕾丝,复又很快理好了那浅玳瑁的纽扣。
决计没有人想到周琨钰会选那样的款式。
她的衬衫轻薄,牛乳一般的白,可上好的料子不会透露里面暗藏的分毫。那些蕾丝是绮夜一般的黑,花纹繁复如藤蔓缠绕。
很妖娆。
一个如诗般的女人,在用她清雅的面庞反衬这种妖娆,好似让你窥得她灵魂的一个秘密。
她的衬衫又变得规规矩矩了,只是那浅笑盈盈的,也不知是不是象征着“未完待续”。
辛乔生怕她再有什么异动,上前攥住她手腕:“周琨钰,你到底干什么?”
那柔润的唇角勾起来。
周琨钰任由辛乔攥着她手腕,指腹贴着她脉搏一寸寸的跳,稍微凑近辛乔的耳边:“你这不还是叫我的名字了吗?”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很好听。”
第10章
黑与白的对比,向来最蛊人心。
比如雪地里的一枝墨竹,比如暗夜里的一颗寒星,通过那样的强对比,无可逃遁的攫获你视线。
辛乔方才一门心思想要阻止周琨钰的动作,直到这时脑子里缓了缓,才反应过来她方才一瞬好像窥见了什么。
尽管周琨钰只像是一个错手般,便快速的理好了衬衫。
可,自然界没有那样墨色的藤蔓。它只攀爬在暗夜的梦里,带来一切有关绮旖的想象。
辛乔不想再看周琨钰,下意识转开眼眸,盯着地板拼接出的缝隙。
周琨钰笑了。
很轻的气音,像拂过竹林的一阵晚风。尔后温柔的、清泠泠的说:“嗯,这么害羞啊?”
几乎是她开口前顿的“嗯”那一声激怒了辛乔。
辛乔攥着她手腕两人站得这样近,可周琨钰的声音丝毫不妖娆,纯净得似能拧出水来。
开口前还有一个语气助词的缓冲,像她一手撑在膝上,勾下腰,丝滑的长发垂下来,煦暖的在与年岁稚嫩很多的小姑娘说话,说今天的云很白好似一团棉花糖、说那对一蹦一跳的小兔子很可爱。
辛乔扭回头来,看着周琨钰。
周琨钰的长发没有垂下,只是柔顺的披在肩头,掉了那么一小缕在衬衫领口里,好似一道风向标,提示着方才一瞬的秘密。
辛乔发现周琨钰一直饶有兴致的望着她。
此时周琨钰眼里的辛乔是这样的——她紧攥着周琨钰细瘦的手腕,指腹贴着跳动的脉搏,掌纹里开始一点点往外沁出细汗,烫着人的皮肤,压低声音问:“周琨钰,说话,你到底干什么?”
周琨钰从容的答:“如果你对我没什么感觉,就只是给你讲旧话本子上的一个典故而已。”
辛乔攥着周琨钰的腕子,一时没放。
眉骨上那道小小伤痕几乎成了她那清秀面庞上奇异的点缀,眸子亮得似昏淡夜幕里的那颗启明星。她掌纹里有细汗,鼻尖倒不至于沁出汗,只是看上去潮润润的,眼神倔得不像话。
微咬了一下唇角,又松开。
周琨钰初见辛乔,便觉得她是一个很复杂的人。
她表面很平和,看上去眸光淡淡的,能理智的处理一切。
你再往下看,会发现这种平和下藏着某种意义的颓,她不是装作不在意很多事,她是真的不在意很多事。
可你不能在这里止步,你继续往下深挖,像剥开灰暗的地表竟发现涌动的滚烫岩浆一样,你会发现她真正的底色是愤怒,是倔强,只不过藏得很深很深。
她不是真正逆来顺受的那种人,不是一味“被动挨打”的那种人,她的倔强和骄傲让她从来没有被真正制服过,哪怕想要制服她的,是残酷的生活。
她天生反骨,对于危险,她并不畏惧。
比如,面对着本能让人觉得危险的周琨钰,她生出了丝丝缕缕的好奇。
就像周琨钰说的,如若辛乔对周琨钰没生出什么特别感觉,那方才错手般的一瞬,便可忽略不计。
可辛乔没放手。
周琨钰一个略出格的举动,好似挑破了两人间有些奇妙的化学反应。
那种感觉,或许从第一次见面便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