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酥(14)
费疑舟神色淡淡:“前天去过一趟。”
“爷爷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费闻梵说着,稍顿,打探似的瞄向费疑舟:“大哥,昨儿我听申叔说,爷爷好像有意思让你今年结婚,想抱上重孙子。你怎么看?”
费疑舟掸了掸烟灰:“我也老大不小了。”
费闻梵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
费疑舟:“老大不小,也该结婚了。”
费闻梵:“……”
*
《凡渡》剧组的化妆师团队在业界颇负盛名,核心人物谭新云更是圈里响当当的百万造型师,蜚声海内外。
按理说,演员试戏无需大费周章,随便穿套戏服做个造型就能上镜试演,根本惊动不了谭新云。但,被费家大少亲自领进门的殷酥酥,待遇大不同相同。
独立的化妆间内,两个女助理造型师正在给殷酥酥换戏服。
和时下流行的“缟素流”神话戏服不同,《凡渡》无论是戏服设计还是场景设计,均参照敦煌飞天壁画,色彩元素丰富。
殷酥酥的身材前凸后翘,腰部手臂背部双腿,均紧实匀称,找不到一丝赘肉。
一名助理造型师在她身上细打量,禁不住赞叹:“这套戏服我看这么多女演员穿过,就酥酥姐你穿得最好看。”
殷酥酥笑起来,随口玩笑说:“仙女说话都这么甜吗。”
能来《凡渡》试戏的都是大腕儿,这些造型师平时伺候一线,忍受惯了大牌女星的臭脾气,突然遇上这么个平易近人的“资源咖”,都感到很新奇。
助理造型师对殷酥酥有些好感,接话道:“是真的。好多艺人都太瘦,穿这套戏服要垫胸垫臀,你就完全不用欸。”
三个女孩正说着话,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
门开后,屋里的两个造型师女孩儿便不约而同地出声,喊道:“谭老师。”
谭新云在业内资历老名气大,殷酥酥第一次跟这样的造型师合作,自然不敢怠慢。她赶紧站起身,客客气气地伸出手:“谭老师你好。”
“坐吧。”谭新云今年已近四十,但他保养极佳,素色的潮服休闲裤,乍一瞧与二十几岁的小年轻没两样。
“水乳给她上过了吗?”
“已经上过了。”
“嗯。”
“皮肤还挺好的。”谭新云在殷酥酥脸上瞧了会儿,接着便准备动手上妆,随口道:“殷小姐,我化妆的时候不喜欢说话,你有什么要求现在讲,我们提前沟通。”
能被谭新云做次妆造,那可是八万年也修不来的福气。殷酥酥微窘,笑了下,说:“我没有要求,辛苦了谭老师。”
化妆过程中,谭新云果然一言不再发。
殷酥酥任由谭新云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背脊挺得笔直。过了会儿,桌上的手机响了。
殷酥酥拿起来,点开,发现微信里有条新的未读消息。
发信人的备注是“梁姐”。
梁姐:起来没有?
殷酥酥:嗯嗯。
梁姐:那部网剧的出品人想跟你见个面,我安排明晚一起吃个饭,行吗?
殷酥酥无意识地呼出一口气。
出品人提出要见面,无非就是想让她敬个酒陪吃饭,借机揩揩油。这样的要求,殷酥酥这些年早已见怪不怪。
她很快便回复:好的。
殷酥酥:那个,姐……
梁姐:?怎么了?
殷酥酥抿唇,思考几秒后,发送了一个“没事,明天见面再说”。
*
殷酥酥试戏的这场戏,是整部电影的高潮部分。
姜成文把剧本拿给殷酥酥以后,给了她十五分钟的酝酿时间,然后便坐在了监视器背后。
殷酥酥记忆力很好,台词功底也不错,一场戏演完,现场的工作人员几乎都被她震撼的表演带入场景。
姜成文坐在导演椅上,摸着下巴怔怔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最后,还是助理上前提醒,他才回过神般喊了声“咔”。
殷酥酥从地上爬起来,习惯性地对工作人员一一道辛苦,随之惴惴不安地问:“姜导,请问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挺好的。”姜成文朝殷酥酥点了下头。
姜老其实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会有如此惊人的爆发力与灵气。虽然以他挑剔的眼光看,这女孩儿刚才的表演依然存在不少瑕疵,但,姜成文很有信心,可以将她雕琢成一块美玉。
与姜成文简单交流了一番,殷酥酥穿着戏服走出试镜间,准备回化妆间卸妆换衣服。
走到半路,手机铃声响起。
在看清来电显示上的备注后,她略带疲色的眸明显一亮,弯弯唇,左右环顾,紧接着便小跑向走廊尽头的露天观景台。
一个下午,又是化妆造型又是试戏,这会儿夕阳已经落山,城市华灯初上,白昼即将被黑夜吞没。
殷酥酥在观景台找了个角落,接起电话,喜滋滋道:“喂妈。”
“在忙工作呢?”听筒里的嗓门儿洪亮,说的是家乡方言。
殷酥酥笑,也回方言:“本来说今天休息的,结果临时又接到工作,才忙完。”
殷妈妈:“吃了吗?”
殷酥酥:“还没呢。”
殷妈妈语气微沉:“这都几点了还没吃呢?妈跟你说了多少次,再忙也要按时吃饭,你要听话呢嘛蛋蛋。”
殷酥酥扶额:“妈,我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喊我蛋蛋,蛋蛋。我都多大了你还喊我蛋蛋。”
殷妈妈:“你就是七老八十,你也是妈的蛋娃。”
殷酥酥争不过老妈,叹出一口气来,问:“妈,你跟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提醒你,下个月3号记得给你的资助人寄感谢信。”殷妈妈叮嘱道:“一定不能忘啊。”
殷酥酥:“放心吧,我没忘。”
挂断电话,殷酥酥收起手机准备离开观景台。谁知转身刹那,一道高大修长的身影猝不及防撞入眼帘。
日落月升的时刻,晨昏正在交接,世界显得昏暗。
男人背着光,夜雾模糊了他的五官面容,柔化了他的侵略与凌厉,只留下一副线条清挺又高大修长的身形。西装笔挺,眉眼冷沉,整个人清绝如寒玉。
认出对方是谁,殷酥酥微惊,脱口道:“费先生,你还没走吗?”
她以为他早已经离去。
“我在等你试戏结束。”费疑舟两只手都在裤兜里,微倚墙,站姿随意,语调也透出几分散漫。不等殷酥酥回应,便又出声,意味不明地问:“‘蛋蛋’是殷小姐的乳名?”
“……”
这个问题,成功让殷酥酥被口水呛到,深深地囧了。
她哪里能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费家太子爷讨论起她的乳名问题。
“抱歉,刚好听见你打电话。”男人气定神闲地补充。
殷酥酥沉默。几秒后,她管理好表情,朝他挤出甜美微笑,回答:“我家乡那边,很多大人都这样称呼小孩子。不算乳名,只是一种很亲昵的叫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