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353)+番外
他在沈琼莲疑似要表明心迹之际岔开话头,真的只是随意之举?纵然他想回避,那沈姑娘却是不依不饶,方才若非萧敬打断,沈琼莲便要将一切和盘托出了吧?
祐樘看到来人,不由出声道:“萧伴?萧伴快起,何事如此紧急?”
萧敬起身后,双手平举着一封奏疏,躬身道;“请万岁爷御览。”
沈琼莲要说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打断,只好暂且压下心头诸般念头,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境,安静地退到一旁。
她见陛下从内侍手里接过奏疏,打开之后只略略几下便扫阅完了,继而又随手将奏章放到了御案上。
沈琼莲瞧着陛下神色未有多少异样,心中稍定,小心地问道;“敢问陛下,这奏疏上所言……”
“还记得朕昨日命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张文昭巡视两浙、赈济灾民么?”
沈琼莲点头轻声道:“记得,两浙又发水灾,陛下着张文昭去巡视赈灾,且查探两浙水利工事利弊及当兴革者。”
祐樘叹道:“张文昭去不了了。他刚收到家信,才得知他母亲故去了。他丁母忧,要回去居丧守孝。这钦差,要换人了、”
沈琼莲蹙眉道:“两浙灾情紧急,刻不容缓,人选得即刻定下来。”
萧敬看了沈琼莲一眼,笑了笑,又转向祐樘道:“沈尚仪说的正是老奴所忧。老奴方才见通政司的毛显毛大人亲自过来送这一份奏疏,又听毛大人说这奏章事关两浙赈灾,老奴心知耽搁不得,这才急急忙忙地把奏疏给万岁爷送来了。”
“萧伴做得对,”祐樘沉吟片刻,“拟旨,命户部左侍郎吴原兼右佥都御史,往代张文昭。”
萧敬见事情了结,心下一喜,又行了礼,这才领命而去。
“沈学士也回尚仪局吧,朕眼下有些事要处理。”祐樘朝着沈琼莲挥挥手,面上神色似乎有些倦怠。
沈琼莲见他如此,正要说什么,但看到案头的三摞奏疏,想着陛下许是为政事所累。
正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知道今日纵然是再留在此处怕也是说不出她想说的话了,犹豫一番,终是朝着陛下行礼退下。
祐樘扫了一眼殿内的宫人内侍,吩咐道:“你们也都退下吧。”
漪乔在隔扇门后见他似乎是在清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
她正惊疑不定间,忽然听到外间传来一个四平八稳的声音:“乔儿还想在那里藏多久?”
漪乔顿时浑身一僵。
这个……不会吧……她藏得还挺好的啊……
这样被他当场抓包,漪乔不由一阵尴尬。她踟蹰片刻,终是叹息一声,稳了稳心神,推开隔扇门走了出去。
此时的弘德殿只他们两人,是以漪乔也没跟他行礼,只不疾不徐地步到他面前,容色倒是落落自然,不见局促。
祐樘将她的行止神态尽数看在眼里,依旧稳坐不动,并不开口。
她看向端坐御案后犹自饮茶的人,终是忍不住出声询问:“陛下如何发觉的?”发觉偏殿有人,且还是她。
他的目光在她面容上流转一番,笑道:“乔儿倒是偷听得坦然。”
“听都听了,还能怎样,”漪乔撇撇嘴,“陛下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很简单。乔儿并非高手,不会收敛气息,我只要稍加留意,发觉偏殿有人并非难事。至于我缘何得知那是乔儿,”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梭巡一番,“旁人断然不会藏匿起来不迎驾。他们没缘由,更没这个胆子。”
漪乔想了想,点点头:“陛下说的是。敢问陛下是何时发觉的?”
祐樘挑眉道:“乔儿这一口一个‘陛下’,叫得倒是顺嘴得很。”
漪乔也挑眉道:“昨日不就这么叫的么?”
祐樘眸光暗转,忽然一笑:“乔儿既然想抬出帝后那一套,为何不做足了?”
漪乔神色一敛,面色微微一沉。
她平日里心血来潮时也会在私底下这般称呼他,但那只是俏皮话而已。
她骨子里根本没有古代的那套尊卑观念,给他行礼也只是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他从不摆架子,她也基本只当他是她的丈夫,大多数时候甚至都完全忽略掉了他古代帝王的身份。
她从昨日开始一直这样称呼他,主要是由于她和他怄着气,不好意思如往常那样亲昵地唤他。但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有多大的矛盾,不过是拌拌嘴而已。真的把礼数做全套了,那才真正意味着她的疏离,就好像当年他们那次决裂之后一样。
她定定地望着他,缓缓一笑:“是臣妾失礼了。陛下是要臣妾行个平常的福身礼,还是跪拜大礼?”
祐樘动作顿住,随即将茶盏往案上“啪”地一按,起身走至她面前,面色有些阴沉:“乔儿这会儿倒是听话得紧。”
漪乔此刻又觉一阵头晕,但并不想让他瞧出来,只勉力撑着,看着他道:“不是要行礼么?”
“乔儿确定这礼行了之后,不会一年不理会我?”
漪乔别了别目光:“一年怎么够,起码两年。”
祐樘眸光一沉,眼神复杂地盯视她半晌,似乎是在竭力压抑着什么。少顷,他又幽幽叹息一声,面上现出些许的无奈之色:“真是一物降一物。”
他素来喜欢掌控一切,行事也一向雷厉果决,却是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拿一个人无可奈何的时候。
明明心里有气有不满,却又舍不得凶她。一想到她要疏远他离开他,他心底里就不可遏制地涌起一股恐慌。她说得对,她已经给他留下了阴霾。只是,这些情绪他平日里都藏得很好便是了。
昨日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为一再食言吃吃瘪的,这样小惩大诫也好让她往后乖乖听话。不曾想,她一句“纸短情长”便让他瞬间心软,及至看到她一脸憔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他就彻底败下阵来,原本盘算好的全抛到了脑后。
他忽然觉得,任凭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只要遇上她,他便没了奈何。
只是,一思及她无缘无故几次三番食言于他,又是和别的男人一道过的中秋,眼下还理直气壮地跑来弘德殿偷听,他心里便是一阵不快。
“确实是一物降一物,不然我把未来规划得好好的,何苦抛下一切再巴巴地回到五个多世纪前来寻你,”漪乔抬眸看向他,“我眼下想问陛下一个问题。”
祐樘凝视着她道:“乔儿但问无妨。”
“陛下可知沈琼莲的心思?”
“乔儿是说……”
“她对你动了心思。”
“乔儿如此笃定?”
“都这个时候了,陛下还要装糊涂?”
“我若说不知道,乔儿定然不信;我若说知道,乔儿想必又会不满我继续留用她。”
“陛下照实说便是。”
祐樘往前踱了几步,笑道:“说实话,我的心思不在她身上,她对我如何,我也无心多作留意。她行事谨慎,许多事只是点到即止,我多半一笑了之,不会花心思深究。但这四五年下来,自然也能体察出一些。但纵使她对我动了别样的心思,那又如何呢?我意不在她。她明年就可以出宫了,我装聋作哑对谁都好。这个‘装聋作哑’便包括仍以常礼待之,该如何还是如何,不然倒好似我心里有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