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439)+番外
“这好办,遣走那边的锦衣卫,然后我们去寻个清静的地方就好,”他微微一笑,“城郊山野之地,这种去处必定多的是。”
漪乔见他竟然真的招手示意锦衣卫上前来,吓了一跳,连忙扯住他的衣袖道:“这样不太好吧……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好不好?再说了,夫君最爱干净了,衣袍脏了多不好。”
“那乔儿可不要觉得不尽兴。”
“不会不会不会,”漪乔连连摇头,此时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夫君想多了……那个,咱们回去吧,我都出来好多天了。”
他看着她那副懊恼不已的样子就暗自失笑,转首吩咐锦衣卫将马车驾来,又冲她挑眉道:“你还知道你出来好些日子了?当初是谁跟我说,要去石景山进香赏景来着?赏到西北边关去了?又是谁在信里说,七日就回的?算算迄今为止,过去几日了?往大了说,这可都是欺君之罪,乔儿自己掂量一下吧。”
漪乔缩了缩脖子,干笑了一下,上前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道:“夫君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
“其实你最可恨之处还不是这些。”
漪乔一愣:“我还有什么罪行?”
“今年的中秋,你险些又缺席。”
“哪来的‘又’?”
他慢悠悠地道:“之前有一年的中秋,你就是扔下我和长哥儿,在旁人那里过的。”
漪乔想了半晌,才想起他说的是弘治五年她在中秋夜血祭窥探天机的那回,那两日她为了避开他,都住在除非居。
她不由瞪他一眼道:“那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那我说错了么?”
漪乔撇嘴道:“没有。但我之后不是年年都和你们一起过的嘛,今年也赶上了。”
“若非我亲自去接你,你能赶上么?”
漪乔语塞。她忽然想起她之前就好奇的一个疑问——他为何会纵容她出京?甚至纵容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延迟归期?眼下看来,好像还是那么小心眼,并没有转性。
漪乔如今想来,仍旧是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索性直接去问他。
他听完她的问话,容色微敛,认真道:“乔儿还记得你三年前从西苑回来,逼问我斋醮事由时说的话么?”
漪乔怔了怔,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突然觉得你有些像我养的一只金丝雀。”
他见她愣愣地看着他,继续道:“实话讲,我当时听完,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我随后又想,或许我对你的保护确实太过严密,或许我该放宽对你的约束。在我看来是保护,但于你而言兴许就是负担。故此,我想我应当尽量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之前早就察觉出你的不对劲,只是不说而已。你说你要去石景山的时候,我便知道你要行动了。我暗中交代牟斌能劝则劝,劝不回就护好你。至于你后来的一再延期,我知道肯定是因为你尚未将事情了结,必定不是有意为之。”
他忽然一笑,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我虽然心中不快,但你精心筹划这么久,总是不能让你失望对吧?既然拦不住,那就只能纵容你了。”
漪乔闻言动容不已,垂下眼帘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根本没想到她当初甩出来用来逼问他的一句话会被他认真记到心上,还令他做了这样一番反思。如果不是他提起,她也已经忘记她当初曾有此言了。
“我当时是带着火气说的,你不必太往心里去,”她低了低头,“就算真是金丝雀,我也甘之如饴。我早就知道宫里的生活不自由,但仍旧选择了这样的生活。我觉着,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怎样都好。我只是觉得你很多事都对我捂得很严实,明知我忧心还硬是瞒着我。但后来我想开了,难得糊涂,我想我应该成全你的好意,如此也让你省心些。”
他温柔执起她的手徐徐前行,莞尔而笑道:“原来你也知道你不让我省心。”
漪乔反手握住他的手,歪头靠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夫君不与我计较就是了。关键是千万不要治我的罪,不然这些年积攒下的罪行累加在一起……我的小命肯定不保了。”
他悠悠道:“何止小命不保,你的罪状简直罄竹难书,你万死难辞其咎。”
漪乔睁大眼睛道:“夫君饶命啊!好歹看在我添茶倒水做得挺好的份上,放我一马吧。”
“那日后看你的表现了,”他轻叹一声,“宫里头还有个不省心的,我出宫这两三日都没查长哥儿的功课,也不晓得他可有懈怠。”
漪乔腹诽他怎能拿她和儿子相提并论,好似她和儿子是平辈一样。她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敛容道:“回去后夫君先去休息,我去查长哥儿的课业。他若是敢偷懒耍滑,看我怎么治他。”
他轻轻颔首,微微一笑。
他们前脚刚回宫,后脚就传回了贺兰山大捷的奏报。捷报一至,举朝称快。
此次明军共缴获牛、羊、马、骆驼和器仗数以千计,蒙军于多路遇袭,被打得溃不成军。三边总制王越居头功,宁夏和延绥两地的总兵、副总兵并两地镇守太监也都分路领兵参与了围剿,起到了中流砥柱之用,奏报递上去后,陛下尽皆论功行赏。
这一仗集中了宁、延两地的优势兵力,打了蒙古人一个措手不及,各方兵力配合默契,可谓漂亮至极的一场胜仗。但可惜的是,并未擒住达延汗。
“真是太遗憾了,都打到老巢了,居然让那蒙古小王子给跑了,”朱厚照往嘴里塞了一颗玛瑙葡萄,“母后你是不知道啊,开仗前我央爹爹让我去边关见识见识,爹爹就是不肯。若我去了,定要生擒那厮!诶?要不母后帮我劝劝爹爹吧,只要母后肯开口,没有办不成的事!母后……”
漪乔稳稳坐着,抬了抬手掌示意他噤声,继而将手中一叠书本纸张猛地往桌上一扣,似笑非笑地看着对面的儿子道:“这件事稍后再论,咱们先来说道说道你这几日的课业。”
朱厚照见状,硬生生咽下半颗大葡萄,讪讪地笑了笑,小心站起身趋步上前,躬身立于自家母后身边,恭敬道:“儿子愿听母后教诲。”
思政轩内侍立的宫人内侍皆暗叹皇后平日里都平易得很,但每每查问太子功课时便有意无意地换上威仪之态,比万岁爷还要严苛。
漪乔拎出两张廓填,扬到他面前:“这两张填的不好,重填。”
廓填相当于字帖,即以法书置刻石上,沿字迹边缘用细线钩出,字体中间空心留白,以便练字者临摹,亦称双钩之法。
“词人姜夔曾言,‘双钩之法,须得墨晕不出字外,或廓填其内,或朱其背,正肥瘦之本体’,你瞧瞧你这两张写的,有的墨迹溢到外面去了,有的根本就没填实,一望便知练字时没走心,重新填。”漪乔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朱厚照伸出一双小手接过,低头瞧了瞧那两份廓填,挠头道:“母后,这两张写得不好是因为那日午后儿子去西苑练习骑射了,结果多逗留了会儿,回晚了,儿子当时好困,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