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468)+番外
祐樘笑道:“这些年我一直派专人盯着她,不会带错人的。虽然,或许真的变样大了些。”
漪乔张了张嘴,又将视线转回去。
面前被强按着跪在地上的人,脖颈上生有一片粟米粒一样的痈疽,有些已经红肿成块,即将化脓溃烂。脸上和手上也多是通红的小泡,间或几个已经肿胀突起,冒了黄白色脓头,因着她不断的挣扎,与枷锁和囚衣摩擦之下,逐渐破裂,有粘稠的脓水流出。
一头枯草似的头发遮不住她那张枯瘦发黄的脸,干瘪的嘴里骂骂咧咧,声音粗粝刺耳,也听不清究竟骂的是什么。只是她每骂一句,身后力士便挥鞭狠抽她一下,于是她不多会儿便消停了。
隔着一丈远,漪乔尚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酸腐味扑面袭来,不由捂了捂鼻子,蹙眉想,这简直就是活生生的生化武器啊。
祐樘瞧见她的小动作,命人搬进来一鼎一早备好的掐丝珐琅熏炉,往银丝罩里放了些裁好的沉香木,点上之后室内的气味才算好些。
祐樘望着郑金莲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倒是全无反应,只令人架好她,问道:“你父亲叫什么?”
郑金莲听到对面传来的声音,挣扎忽然一顿,慢慢抬起头。
自从进来后她便被掼到地上强制按着跪下,没有真正看见对面二人。此刻望过去,眼睛几番开合之后,终于适应了密室内通明的灯火,目光慢慢有了焦距,逐渐认了出来对面坐着的是帝后,眼珠子似要掉出来一样瞬间暴突。
身后握着鞭子的力士见她直着上半身不言语,用力踹她一脚,斥道:“陛下问你话,快些回话!”
漪乔正被对面一双死鱼眼盯得浑身不自在时,忽听她癫狂大笑,尖利叫嚣道:“原来是你们!你们有种就杀了我!告诉你们,我死后定会化作厉鬼找你们寻仇去!让你们永世不得安宁……”说着说着,又扭曲狂笑起来。
祐樘轻笑道:“寻的哪门子仇?当年你存了那份龌龊心时便应当想到会有今日。你自作自受,眼下不过是自食恶果而已。”他淡淡扫了一眼郑金莲一双赤红的眼,回到了方才的问话,“你父亲叫什么?”
郑金莲死死闭着嘴,只恨恨瞪着他,脸上铆钉头似的疖疔越加鲜红肿胀,似乎要爆裂开来一样。
“你最好配合着乖乖答话,”祐樘不急不躁地笑道,“不然,死不了活受罪的法子,这里可多的是。”
漪乔见他提起这个,想起方才她进来时看到的简单陈设,凑过去低声问道:“怎么没瞧见刑具?”
祐樘转眸看见她的神色,一时失笑,也低声道:“都备着呢,没搬进来,怕吓着你。”
漪乔闻言一怔,颇有些意外地道:“我哪有那么胆小啊!我还想来长长见识的。”
“那么恨她?”
漪乔瞥眼看着郑金莲,轻“啐”了一声,道:“想到当年那桩事我现在都还堵得慌呢!她要是得手了,我肯定亲自给她行笞刑,打得她亲爹都不认识她……”
“她如今这样子,她亲爹肯定已经认不出她来了。”
漪乔默默表示认同,道:“那……认不出是不是也不打紧?反正都是胡说八道。”
“真想认出,总是有法子的。”
漪乔见郑金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轻声询问道:“那眼下怎么办?”
“自然是叫她爹来认认。”祐樘低声说罢,抬手一挥,命人将郑旺带进来。
郑旺事先并未被告知此番审案者是何人,只以为是锦衣卫里的头头。但是进到密室内后,却见上首还坐着个女子。然而他也没有多想,被按着跪下时,还一脸凶横地威胁几个制着他的力士,说什么竟然胆敢对国丈如此不敬,等他出去就砍了他们脑袋云云。
漪乔不可思议地打量着下面那个干瘦老汉,深深怀疑他得了妄想症。她和祐樘此次虽均是便服打扮,但他们的穿着打扮与锦衣卫的官服相去甚远。再看看周围众人对他们恭谨的态度,无论如何也该猜到他们身份不一般,这郑旺居然还敢撒泼,当真是没长脑子。
郑旺不知道跪在他身旁的是谁,只觉对方邋遢秽臭不堪,一脸嫌恶地往一旁侧了侧身,抬头皱眉道:“让这恶心东西离我远些!”
漪乔觉着此人可笑至极,故意道:“你咋咋呼呼地喊自己是国丈,也不怕陛下知道?”
“陛下?”郑旺鄙夷地看着她,“陛下可是我女婿哩!陛下要是知道你们这群有眼无珠的对我这样无礼,定会砍了你们脑袋!”
郑金莲瞄了郑旺一眼,无声冷笑。
漪乔忍俊不禁,暗道他满脑子砍人脑袋,还不知道谁砍谁脑袋呢。她又想起自己夫君当初是怎么拿那个和她没有半毛钱关系的孙伯坚恶心她的,忽觉报仇的机会来了,暗暗拉了拉祐樘的衣袖,面带揶揄地低声对他道:“哎,你顶顶敬爱的泰山大人落难,你也不搭把手?”
祐樘慢慢转首看向她,一笑,附耳道:“乔儿若是承认那是你爹爹,我必定当下就放人,以翁婿之礼相待,然后封他做国公。”
漪乔神情一僵,闻言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面上笑容慢慢敛起,沉默着转过了头。
祐樘眸光微闪,握住她的手,轻问道:“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
漪乔摇摇头,牵起一抹笑,道:“没什么,有点想念家人而已。”她知道不给他一个像样的理由,他心里必定会存疑,所以临时编了一个。
祐樘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一副不疑有他的样子,低声安抚道:“是我欠考虑了,乔儿不要太过伤神。”
两人低语间,郑金莲转过头去,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郑旺。郑旺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瞪眼道:“丑八怪,再这么死盯着我瞧,仔细我把你眼睛抠出来!”
郑金莲讥诮地“呵呵”笑了声,郑旺听见那瘆人的声音,直感到后脊背发凉。
祐樘瞥眼望向郑旺道:“你缘何说你是国丈?”
“我女儿是太子生母啊,我自然是国丈,”郑旺此刻被对面的男子端量着,忽然感到一阵难言的威压袭来,心里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股惧怕,态度莫名就软了下来,“官爷,能否先让我起来?我老汉年纪大了……”
“我瞧着你方才耍横的时候说话可是中气十足的,想来身子骨好得很,”祐樘忽然诡谲一笑,“况且,一个离死不远的人,就不要那么讲究了吧。”
郑旺悚然一愣,色厉内荏道:“你凭什么私断人生死?我女儿可是皇妃!你们当心……”
“当今后宫里哪来的皇妃?”祐樘截断他的话道。
郑旺哑口片刻,想了想,又狡辩道:“皇后是妒妇,陛下定然是为了护着我女儿,这才暂时没给名分,等到太子再大一些,我女儿定会被封做皇妃!将来太子登基,我女儿就是皇太后!”
立在一旁的东厂提督杨鹏冷眼扫过去,看郑旺的眼神就如同看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