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493)+番外
“咱们要去两处地方,一日之内打来回,自然越早动身越好。再者,如今都未过祖母的周年祭,原本也不是正儿八经出宫游赏的,全是轻车简从,也没什么好安排的,当然利利索索就出来了。这些不是很容易想到么,”他笑道,“乔儿想成了什么?”
漪乔鼓了鼓腮帮子,一下子松开他,哼了他一声,又坐回了他对面。
碧云寺在北京城西,本身便是京城一景。寺内回廊纳陛,围绣步玉,网拱丹丹,琐闼青青,还有一处天成的泉洞,十分清幽灵秀。
漪乔记得自己第一回来这里还是被金氏拽来的,说是让她来抽个姻缘签,算算姻缘如何。
现在想来,若非金氏将她拉来,她也不会碰见青霜道长。那若是没有遇到那位道长,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漪乔有些理不清楚。她只知道她抽到的那支上上签的前两句签文瞧着就让她舒畅——前生注定是姻缘,芸芸众众只一人。
她觉着自己就是为了这一人才来到这里的。
她与祐樘分别去大雄宝殿、天王殿和观音殿参拜进香之后,让他先随知客僧去客堂稍候片刻,她要去找方丈慧宁大师为她指点迷津。他倒是无异议,也没问她有什么迷津需要指点的,只让她注意时辰,莫要逗留太久。
一寺方丈并非随意见客的,况慧宁大师此时年事已高,每日只是参禅打坐,很少见外客。但漪乔光是去年就往这里跑了好几趟,之前也来过无数回了,于是熟门熟路地找到执掌方丈院事务的衣钵侍者,请对方代为通传。
慧宁大师今日穿了一身云锦罗汉袈裟,神情宁和一如当初。
互相见了礼之后,还不等漪乔开口,慧宁大师便笑着道:“女施主着实执着,老衲这方丈院的门槛都要被女施主踏平了。”
漪乔闻言,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慧宁大师仿佛想到了什么,摇头道:“情-爱果乃执念之孽源。”
漪乔笑道:“晚辈只是俗世众生之一而已。”
慧宁大师道:“女施主何苦如此?因缘际会,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放下执着,未必坏事。”
漪乔叹道:“大师莫要再劝了,大师又非头回见晚辈,应当知晓晚辈心意已决。”
“女施主果欲逆天改命?”
漪乔垂了垂眼眸,忽然神色认真道:“其实,大师可否想过,或许晚辈所欲为之事,并非违逆天意?晚辈到此,本就是天意,上天将晚辈这个变数召唤而来,又让晚辈机缘巧合之下寻得了灵玉之踪,是否本身便暗藏玄机?”
慧宁大师静思片刻,微微颔首道:“女施主所言也不无道理。只是,当初二位各安天命才是顺势而为,能得今日之局已是造化。女施主执意继续逆改下去,兴许是一错再错,于女施主而言,恐是劳心伤身。”
“劳心伤身算得了什么,晚辈这么些年来心中始终不得安宁,为了拿到灵玉更是费尽周折。晚辈早已下定决心,只要能让他安然渡劫,不惜任何代价。”漪乔容色坚定道。
她又恍然察觉到慧宁大师似乎是知道点什么,顿了顿,道:“敢问大师是否得了什么消息?”
慧宁大师双手合十,不答反问道:“且先容老衲问一句,六道轮回皆有定命,女施主执意违拗,不怕扰乱序次?”
漪乔沉默片时,兀自喃喃道:“我对历史心怀敬意,以前也害怕会因如今之变而致后世大乱,曾为此瞻前顾后的。但是,难道我能为了固守历史,眼睁睁看着他的大限到来却什么都不做么?这根本不可能。一想到这些,我便心智愈坚。”
“若是天意不可违,女施主当如何?”
漪乔忽而肃容道:“为何不可违?我佛慈悲,讲究因果报应,那么善有善报,他为苍生黎庶鞠躬尽瘁,他为天下百姓带来十几载安荣盛世,为何不能善终?上天给了他那样坎坷的命途,给了他一副伴随终生的病体,或可说出乎将降大任之衷,也便罢了,他也都熬过来了,那为何最后还要早早收回他的寿命?”
“女施主执着至此,焉知是为那位施主好?”
漪乔愣了愣,道;“大师此话何意?”
慧宁大师捻了捻佛珠,道:“阿弥陀佛,六道轮回不息,世俗众生各依其业而去往其道,然则诚如女施主所言,善有善报,那位施主或许便是及早由人道入了天道呢?女施主何必执迷。”
漪乔怔了一阵,抿了抿唇,道:“天道太远,晚辈是红尘俗世中人,只想让他在人间好好活着。”
慧宁大师叹息一声,笑道:“还是青霜道长说得对,老衲劝不了女施主。”
漪乔闻言一个激灵,顿时又惊又喜,不禁激动道:“道长回来了?!敢问道长眼下何在?”
“女施主方才不是问老衲是否得了什么消息么,”慧宁大师笑了笑,“道长上月云游归来了,只是稍作盘桓就又走了。”
漪乔急问道:“怎么会这样?”
“道长回来那日正是上月初四。”
漪乔怔愣道:“降雪那日?”
慧宁大师点头道:“正是。道长本想托人给女施主捎个信,将灵玉之事说清楚,却不想回京那日起了微雪。六月飞雪,诚非吉兆,道长感叹说怕是天公示警,遂未多留,又去神药观拜访了道友之后,翌日便重新启程了。”
漪乔忙问道:“那道长还回么?”
“这个……不便相告。道长知道女施主必定还会来寻,便托老衲给女施主带几句话。”
漪乔连忙问是什么,慧宁大师踟蹰了一下,诵了声佛号,道:“老衲眼见竟出六月雪异端,也觉或许与此事有关,便想规劝女施主一番,但如今看来,都是枉然。罢了——道长托老衲告诉女施主,若能安然渡劫,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且安天命。”
漪乔沉默了好一会儿,暗暗握拳道:“我会赢的。”
慧宁大师望了望窗外明亮的天光,淡笑道:“那位施主命格大是不凡,我等也算不着他将来的运程到底如何。不过女施主乃异世之人,兴许能有一番奇异的造化。”
“借您吉言,”漪乔笑了笑,又想起他方才话里提到神药观,觉得耳熟,略想了想,惊奇道,“大师方才说的神药观的道友,可是张玄庆张道长?张道长认识青霜道长?!”
慧宁大师笑道:“正是。两位道长从前也常常论道,后来青霜道长云游去了,便断了联络。”
漪乔回忆起当年她闯进西苑广寒殿时,便看到张玄庆在里头烧炼。之前在内廷建的祈圣嗣醮,也是请的张玄庆来主持做法的。那祐樘会找到张玄庆,会不会和青霜道长有关系?不会吧,可能只是凑巧……
漪乔谢过慧宁大师,心怀疑虑一路出了方丈院。
她见到祐樘时,他正捧着一本《华严经》静阅。漪乔见他看得那样投入,暗道他不会来一趟寺庙就开始信佛了吧。
她与他并肩走至寺门口时,他忽然和她说他想请一本经书回去,让她先去马车里稍等片刻。漪乔无奈,只得先入马车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