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514)+番外
“娘娘,陛下出了这么多汗,是不是热的?要不要奴婢再去命人搬来些冰块?”尔岚忧心道。
漪乔喂完一杯水,一面给他擦嘴角,一面忖量着道:“你去备着也行,待会儿太医来了,再看要不要用。我瞧着陛下出这么多汗,大概也和高热有关。”
她现在对太医院的其他太医都不太信任,所以吩咐在陛下康复前,汪机师徒都要日夜守在太医院,方才也点名定要二人过来。
院使施钦领着一班院判和御医站在龙床一旁,看着汪机师徒轮流切脉后低声私语。
自从上次没救回二皇子之后,他对给宫里头这些贵人诊病都感到瘆的慌。如今汪机虽然抢尽风头,但他倒也乐得免于提心吊胆。不过,汪机此番一旦将陛下医好,他这个院使的位子就真的要让出来了。
汪机与陈桷又看了看陛下的舌苔和面色,脸色凝重地叹息一声,暗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怎么样了?”漪乔耐着性子等了半晌,急道。
汪机躬身答道:“回娘娘,陛下这是……暑温。”
漪乔一愣:“暑温是……是什么?严重么?”
“暑温是节令性的温热病,多因天气酷热,汗出过多津气耗伤而起。也可因操劳过度,抵御外邪能力下降而致,”汪机顿了一顿,继续道,“微臣观之,陛下怕是两条都占……”
漪乔想不通,打断道:“可我已经很注意规劝陛下的饮食起居了,陛下近来批奏疏的时间也都不会超过一个时辰。”
汪机解释道:“陛下本身便有内热未清尽,身子也虚弱,眼下又是酷暑,极容易外感暑热病邪,导致暑温。”
漪乔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问道:“那到底严重不严重?”
汪机思虑一番,终究不敢下断言,“严重与否,微臣也不敢妄论,眼下赶紧给陛下清气泻热才是正理。”
“那便快些开药吧,陛下现在身上烫得厉害,”漪乔疲倦地示意二人去拟方子,转头看着床上昏睡的人,按了按额角,神色痛苦地自语道,“还是我没照顾好你……”
陈桷刚起身还没走远,听见她的自言自语,踟蹰了一下,回头宽慰道:“娘娘不必自责,陛下身体底子本就逊于常人,何况操劳日久,这冰冻三尺……”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便被汪机一眼瞪了回去。
陈桷这才惊觉失言,忙跪地告罪。
漪乔知道他要说的是什么,僵硬地转头看他一眼,挥手示意他去跟着汪机开方子。
她拨回目光,见祐樘又扯掉了她刚给他搭上的薄毯,还无意识地揪住自己的衣襟往下拽。
她询问汪机这是怎么回事,汪机答说这是暑温的症状之一,医家谓壮热,即为极度恶热,自觉热甚,与汗多、烦躁、口渴是互相牵连的一组症候。
漪乔又给他擦掉一层汗,揪心道:“那能用冰块给降降温么?”
“当然能,微臣正欲提议娘娘取些冰块来,”汪机写罢方子后又拿给其他太医过目,而后回身一礼,“娘娘命人取来冰块后交给微臣,微臣做成大小合适的冰袋给陛下敷到相应位置。”
漪乔知道敷冰也有讲究,对于汪机亲力亲为表示感激,微微颔首道:“那劳烦汪先生了。”
汪机最后定下的主方是清热之力强大而持久的白虎汤。但是一碗药喂下去,祐樘身上的高热仍旧未退。
漪乔目不交睫地一直守到天亮,见他仍旧高热昏睡,询问前来换冰袋的汪机是否需要加大药量。
汪机说白虎汤清热效应已经很强了,里面的石膏、知母都是寒性,陛下眼下阴虚阳盛,但也不能过寒,否则伤脏腑。
漪乔急道:“那也不能总烧着啊!这样的高烧持续下去,不会烧出问题么?”
汪机思量了一下,道:“可再加一剂大柴胡汤。”
漪乔下意识地握住床上人的手,询问了安全性后,点头同意。
漪乔觉得天气一定是在和她作对,他的寒邪好容易驱了,眼看着只要集中将内里的郁热也清了就行了,但如今天气一日热比一日,还不到夏至便热得跟蒸笼似的,生生又让他的里热证变成了暑温。
不知是否因为天气实在太恶劣,加了药之后,他的高热仍旧不见消退。漪乔急得几乎要将冰窖里的冰块全部搬过来给他降温。
一直观察到晌午依旧不见好,汪机意识到这回的高热怕是不同于往常。他虽然疑惑为何平时都立竿见影的药剂此刻却全部失灵了似的,但眼下已经来不及追究这些。
汪机征得皇后同意后,命陈桷取来了他从祁门带来的一套毫针,施针捻刺于陛下的曲池、合谷、大椎、少商等穴位。
汪机全神贯注地针灸完毕,累得满头大汗。他又查看了陛下的脉象,说再耐心等等。
漪乔不好让汪机师徒也和她一起干耗着,便让他们先行用饭。她自己虽然也腹中空空,但一点吃东西的心思也没有。
她望着窗外炽盛的日光,内心焦灼似焚,第一次觉得阳光是那么可憎。
不要再热下去了。
她见他身上敷着的冰块又化了一大半,学着汪机的样子为他换了额头、腋下和腹股沟等处的冰袋,顺道帮他擦了擦汗。
她昨晚只睡了两个时辰,然后一直担惊受怕地折腾到现在,如今实在有些顶不住了,给他全部更换完冰袋后,趴在床头便睡了过去。
虽然是倦极入眠的,但她仍旧习惯性地保持着脸颊朝外、侧对着他的姿势,以保证她一睁眼就能看到他。
祐樘醒来时,瞧见的便是她这个万年不变的趴睡模样。
他打手势示意一旁打扇的宫人噤声,随后又将目光转向漪乔。
他知道她的很多习惯都是因为他,比如眼下这个睡姿。她每回趴着睡觉时都是同一个姿势,就是因为他病着的时候她总守在他床前,即使睡着了也挂心于他,大概睡梦里也不安稳。
她每回都是这么执着地守着他,等他醒来。那如若有一日他再也醒不过来呢?
他无声苦笑。
才不过几日的光景,她的脸颊就明显瘦削下去。他抬了抬手,却在即将触到她的面容时停了下来。
她近来都睡得浅,他的触碰可能会惊醒她。让她多休息会儿吧。
为免扰醒她,他也没有坐起来,只是稍微侧了侧头,一面静静凝视她,一面暗自思量着事情。
不一时,他又觉着口渴难耐,轻声吩咐宫人去端杯水来。
那宫人刚点头转身,漪乔便一下子醒了过来。
“你醒了?!”她晃了晃头清醒一下,“怎么都不叫醒我……”她说着话又去探他的额头,立马惊喜道,“哎,没有刚才那么烫了啊!”
祐樘无奈笑道:“我说话声音那么轻居然还是把你吵醒了。”
“我睡得警醒着呢,”她将他浑身上下都扪了一遍,发现他身上的热度也降下来不少,不由扑上去抱住他,声音沙哑道,“你昨晚不知何时就开始发烧,还好我半夜醒来发现了……你都烧了一整夜了,喝下去几碗药都不顶用……吓死我了,”她眼眶红通通的,挠痒痒似的轻打他一下,“你知道不知道你身上烫得都能煎鸡蛋了……我都害怕你烧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