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皇后(532)+番外
朱厚照一愣:“母后这是要做什么?”
漪乔心知这事不好解释,只道:“你不用管,照做便是。”
朱厚照觉得母后的行为越发怪诞,但想到爹爹临终前交代他万事都随着母后的心意来,又打消了规劝的念头——母后高兴就好了。何况,这是爹爹的遗命。
只是,母后眼下这样子实在让他忧心不已。他思前想后,觉着还是要多多陪伴才能慢慢让她从失去爹爹的伤痛里走出来。母后已经按照之前所说搬出了乾清宫,住进了仁寿宫。虽然他认为母后不搬出去更好,方便他随时去请安探视,但母后执意照着规矩办事,他也不好阻拦。
他开始临朝理政之后,每日下朝之后都会跑到仁寿宫去给母后请安,还在私下里嘱咐妹妹多去看看母后。
荣荣年纪虽小,但罹此大变,也是许久缓不过来。母后的状况她也有所耳闻,又听兄长说了些母后近日的言行,心里更是酸楚。她本想住在仁寿宫陪伴母后,但母后竟执意不许,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也只好作罢,和兄长一样,每日都前往仁寿宫探视。
这日,朱厚照下朝后已是巳时。他索性在乾清宫批了会儿奏疏,然后跑去仁寿宫和母后一起用午膳,却发现妹妹也在。
“母后母后,儿子明日就敕谕礼部,给母后上尊号,好不好?”朱厚照一边吩咐尚食女官给母后布菜,一边讨好道。
朱秀荣也转头看向母后。
漪乔垂眸搅了搅青花卧足碗里的八珍羹,淡淡应了一声。
兄妹俩面面相觑。
“呃,”朱厚照挠挠头,“母后不问问具体的?”
“有什么好问的,不过又是一套繁琐的程序而已。”
朱厚照观察着自家母后的脸色,故作轻松地笑道:“母后对这个不感兴趣,那……”他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哎对了母后,爹爹的尊谥和庙号已经定下来了。”
他见母后果然动作一顿,按了按额头,心里感叹还是爹爹管用。
“是什么?”漪乔抬头看向儿子。
“尊谥是建天明道诚纯中正圣文神武至仁大德敬皇帝,庙号是孝宗。”
漪乔低头轻声喃喃道:“敬皇帝……”
“嗯嗯,”朱厚照解释道,“礼部集议许久,认为爹爹之仁圣,乃近代罕比,难于模写,就定的这个‘敬’字。不过臣子们觉得即使是‘敬’字,也不足以表达爹爹的圣仁贤明,但也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了。”
漪乔忽然问道:“那庙号为何是孝宗呢?用‘孝’字,意思是否太狭隘了?”
“因为孝为百行之首啊,”朱厚照道,“这是阁老们的原话。儿子原本也认为用‘孝’字太狭隘,可听了阁老们的意见,就觉着这庙号实在是好。阁老们还说,敬为万善之源,尊谥和庙号给的都是最好的用字,虽然不足以描摹爹爹的圣明,但也找不出更合适的,实在不用改易其他。儿子觉得颇有道理,就这样定下来了。”
漪乔以前只知道祐樘的庙号,每每想起还觉得这庙号给的太偏狭。作为大明的中兴之主,庙号仅给一个“孝”字,实在是有些不可理解。如今才知道,原来是另有深意。至于尊谥里的那个“敬”字,倒是给的恰如其分。
朱秀荣看着母后面上的神色变化,心中奇怪母后会由一个庙号想到些什么。
“山陵名定了么?”漪乔仔细想想,发现自己不确定十三陵里哪一个是他的陵寝。她之前回到现代之后,曾经想去十三陵看看,但又怕自己真的到了那里,心里会承受不了,这才没有成行。
朱厚照点点头道:“定了,正要和母后说的。最后定的名字是泰陵。”
“泰陵……安定美好,通极无边,”漪乔微一点头,“名字是挺好的。”
“那是自然,给爹爹选的,肯定要是最好的!”朱厚照握了握拳头道。
朱秀荣见哥哥说话间母后面上又浮现出一抹落寞之色,略想了想,一边给哥哥打眼色,一边道:“哥哥是不是落了一件事?”
朱厚照看到妹妹的暗示,又循着妹妹的目光看向母后,立刻会意,赶紧道:“对啊,我都差点忘了……母后别总想些伤心事,儿子跟母后说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吧!太医刘文泰和太监张瑜都被凌迟了。”
听到这两个名字,漪乔的目光便是一寒:“我倒是险些把这两人给忘了。我原本便说要活剐了刘文泰那厮的,如今忽然觉着凌迟都是轻的!”
朱厚照想想那日的事情,眼里便冷光凛然:“那两个东西,想想就恨得牙痒痒!儿子怎么会让他们好过,凌迟之前两人都在诏狱里过了一遍酷刑的。凌迟他们时,成千上万的百姓赶去围观,俱是对二人唾骂不绝。两人死得凄惨,死后也是身败名裂。”
漪乔面容沉凝,道:“二人背后确实无人指使么?”
朱厚照点头道:“是的母后,儿子已经着人仔仔细细查过了,的确没有什么幕后指使。”
漪乔垂眸不语,半晌才道:“我还是觉得你爹爹去得很蹊跷。”
“儿子也这样觉得,但是,”朱厚照回想起爹爹跟他交代后事时候的场景,面露诧异,“爹爹自己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奇怪,还告诉儿子不必去调查。”
漪乔回忆了一番,自语道:“他似乎确实一直都没有觉得奇怪过,旁人都要起疑心的事情,他却仿佛全然不感到讶异,依着他的性子,这根本就说不过去……”
“对,爹爹好像一早便……”朱厚照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自家妹子一把拉住。
“菜都要凉了,母后和哥哥不要只顾着说话,”朱秀荣勉强笑笑,“快些用膳吧。”
朱厚照意识到不能再继续谈论关于爹爹的事,连忙附和道:“荣荣说得对,用膳用膳!”
“御膳房近来换了些新花样,”朱厚照对着满桌子的珍馐玉液扫了一眼,“母后尝尝看合不合胃口,要是不满意啊,明日让他们再换!嗯……母后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去,让他们做去!若是母后吃腻了这些御厨的手艺,儿子再去外头找好厨子。”
漪乔兀自垂首用膳,静默不语。
兄妹俩对望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朱厚照尴尬地笑笑:“那个……儿子都忘了母后自己便厨艺精湛……其实儿子特别想念母后做的菜,以前啊,母后总时不常地做一桌子菜,比那些御厨做的好多了!而且还有惊喜,有些菜儿子都猜不出是什么,还是爹爹在一旁指点,我和荣荣就说母后偏心,只给爹爹做好吃的……”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提了不该提的,语声戛然而止。
朱秀荣想起那回母后生辰,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地用膳,心头悲切难当,眼泪便止不住地冒了上来。
一时间,殿内静得落针可闻。
漪乔低着头,默默放下羹匙,一言不发地站起,转身便走。
“母后!”朱厚照一下子站起身,红着眼睛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