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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弦引(3)

“大哥!”剩下的几人见高胜同坠江,不由得大惊失色。此时却见已经塌了半边的茶肆里有一道黑影迅疾跃入江中,只露了个头便又深深扎进水里。

那几人紧跟其后也正要下水搭救,却被绿衣女子带人紧紧围困。

“血舍利呢?!再不交出的话就连你们一同抛进江中喂鱼!”绿衣女子伸手掐住一人咽喉。

那人挣扎道:“就,就在大哥身上……”

绿衣女子忽而一怔,急忙回头朝着手下发令。有五六人飞快跃入江中,白浪滔滔,波涛翻涌,只见他们起起伏伏,却始终无法找到先前的坠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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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流之中,那从茶肆下跃出的黑衣少年正全力将高胜同拖向对岸。高胜同因受伤而动弹不得,少年托着他的后腰堪堪将其送至浅水处,已是筋疲力尽。忽一阵江风大作,水浪翻腾,少年被呛得连连猛咳,加之耗尽体力,眼看便要沉入江底。

此时却不知从何处飘来一个长长木匣,少年在挣扎之际望到此物,便奋力抱住,借着这浮力才险险飘到岸边。

虽大难不死,他却已无力站起,瘫倒在白沙地上。怀里木匣真正是救命神物,定睛一瞧,这木匣有三尺多长,漆面赤红带黑,中间嵌有白玉环饰螺钿纹,却不像是废弃之物。

少年紧抓着木匣,侧身推了推岸边的高胜同,无力道:“喂,喂,醒来,醒来!”

高胜同却已是双目紧闭,只剩一息了。

“血舍利呢?”少年着急起来,趴在他身边,晃了晃这人的身子。

高胜同依旧没有醒来,此时那江中的数人已经望见了这边,正拼命游向少年所在之处。

少年想要将那昏迷中的人拖起来,但高胜同身材远比他高大,他挣得满脸通红也无济于事。一用力,倒是将高胜同腰带扯断,少年面色尴尬,却又听“叮叮”数声,竟有五枚珍珠大小的血红珠子从其断裂的腰带间滚出,滴溜溜落在了砂石间。

少年目露惊喜,一把抓起那些并不甚圆的珠子,但与此同时,江中的人已经游了过来。当先一人才刚靠岸,便如猛虎般朝着他扑来。少年撑着木匣勉强站起,身形后仰躲过了这一连串的猛攻。苦于手中的血舍利无处可藏,便随手塞进木匣,同时抽出肩后长剑。

剑尖一震,水花飞溅,在夕阳下散落如雨,炫出一道长虹。

剑影飘飞,似轻絮回旋,又似柳枝绵绵。

毫无杀气的剑招,在少年轻灵身影间翩然起止,却有着柔韧不断的蕴涵。他拧腰,出剑,回身,指尖丝毫不颤。只有一道道银光交错闪现,让人捉摸不定,似是到了近前,却又移向别处。

神狱属下一时无法取胜,但也不敢后退,而是步步紧逼。

对岸的绿衣女子遥望见此景,竟策马跃入江中。马儿才行几步便被江水打得左右摇晃,女子蹬踏马背,一脚将马儿踩进水中,自己借力纵向对岸。

此时那黑衣少年虽还占上风,但毕竟刚耗尽体力。他眼见绿衣女子越来越近,剑招回旋,迫退了身后之人,抱着那木匣便往上游方向疾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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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追兵阴魂不散,绿衣女子已经上岸,并且正朝这边迫近……

少年的脚步有些踉跄,这岸边小路本就高低不平甚是难走,但他始终紧握木匣,不想就此放弃。

后方忽而风声迅疾,少年飞身闪躲,一柄弯刀盘旋飞来,紧贴着他腰间而过。少年回身出剑,绿衣女子飞掠接刀还击,不防剑尖上挑,正中其指掌。

她怒目相对,弯刀翻飞出道道寒光,将少年罩在其间。只听叮叮数声,少年手中剑斜挑刀锋,趁绿衣女子刀势一阻,他已点地疾掠,绕过山岩掠向前方。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陡峭山崖下,竟有一辆马车停在江边。

马儿正低头吃草,车身略显陈旧,厢前的布帘青底白纹,颜色也有些黯淡。少年在疾行中望到了马车,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不及多想便跃上车头,猛地一抖缰绳,策马狂奔。

这岸边山峦绵延,道路狭窄,少年驾着马车颠簸不已,遥遥听得后方追兵还是不断,心中不免有些焦虑。他望着抛在车头的那个木匣,蹙眉考虑是否要将其扔掉,以引开那些自称是巫山神狱的人。

思忖之后,便伸手抓起木匣想要取出血舍利,却不料,始终寂静的布帘后突然传来一声清冷哂笑:“前面就是死路,你准备载着我去黄泉不成?”

“什么?!”少年从跃上马车起就未曾想到车内还有人,此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吓得手一颤,险些将木匣扔下车去。但他还未回过神来,却听马儿嘶鸣一声,前蹄高高提起,整架马车收势不住,轮子一歪便栽向奔涌的江水。

少年惊得用力收缰,此时身后有人从他手中一把夺过缰绳,又侧身一控车辕边的闸把,竟将一边轮子已陷入江畔砂石的马车又正了过来。

惊魂未定之时,后方数声击响,少年回头一看,竟见几枚飞石已穿透车篷直射而来。他抬起剑鞘格挡,顺手将那驾车的人猛地推开,那飞蝗石从两人之间飞射过去。少年迅疾仰天躲闪,大半个身子坠在车轮边,束发缎带为之削断,乌发瞬间便长垂及地。

“坐好。”重又挪到车头的那个人不悦地说了一句,伸手将悬在车轮边的黑衣少年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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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什么人?”颠簸的马车上,少年紧抓着长剑,惊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人。

“你冒冒失失闯到我的马车上,还载着我差点投江喂鱼,现在居然还要来盘问我的身份?”驾着马车的人斜睨了他一眼。

少年脸颊微微一红,低声道:“我以为这车上没人,对不住,小兄弟。”

那人冷哼一声,全神贯注地驾车朝支路疾驰,并没有搭话。少年有些茫然,面前的这个人也才十七八岁,寻常读书人打扮,素白长袍干净整洁,湖蓝色缎带束起墨黑长发,眉目甚是娟好,只是脸色稍显苍白。

马车在山峦间疾行,后面的追兵似乎也已经赶不上了,少年悄悄松了口气。

“没人在就可以偷走不成?还有,别叫我小兄弟。”那驾车的人这才接过刚才的话茬,言毕又瞟了他一眼。

“为什么不能叫……”黑衣少年细细看着他的俊眉秀目,不由挺直身子惊讶道,“难道,难道你是姑娘?”

“胡扯胡扯!”白衣少年重重甩了甩缰绳,颇为气恼道,“自己女扮男装得那么失败,还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

黑衣少年一惊,身子往后一缩,瞠目结舌道:“你,你胡说……”

驾车的少年本是一本正经,如今见他那尴尬至极的样子,不免扬起得意的笑容:“怎么,被我识破就恼羞成怒?”

“你……你怎么知道……”黑衣少年手忙脚乱起来,不知该怎么坐才显得镇定一些。

这当儿,那得胜的一方却没有说话,只是抬起下巴,以充满藐视的眼神往对方胸口望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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