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他们一起读书的时候,有次夏天几个男生相约去阿拉斯加看极光。
从宾夕法尼亚飞去阿拉斯加的安克雷奇本来航程就不短,阮晋文在飞机上又和简白邻座,那是阮晋文第一次和简白近距离接触,当时他是高中毕业后被家里人送去沃顿的娇气留学生,而简白则是从小就被丢在海外读书的贵公子。
两人一个娇气一个贵气看上去走不到一路,但阮晋文那一口顺溜的北京土话却成了整个行程中对于简白来说最好笑最有意思的消遣。
他不嫌他烦。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在那次旅途中成了好友。阮晋文负责全程逗乐,简白负责当听众,也是那个时候起,简白开始模仿着他说起京腔,而他学的第一句就是“哪能啊!”。
那是阮晋文的口头禅,遇着什么事都先跟你来上一句。久而久之,简白也开始回他。
最有意思的一次,一伙人去迪纳利山看冰川,队伍里有人故意调戏娇气味十足的阮公子,骗他一会儿会遇到棕熊,阮公子才说了句“哪能啊!”脚就夹冰沟里了,当时没把他给疼的,如果那地儿真有熊的话,他那惨叫声还真能引来一群。
最后脚崴了不能走,后半程是简白把他背了出来,他站在阳光下对着他笑,朝他走来时就是那种笑容,莞尔的,舒心的,让人为之动容。
思绪拉回现在,阮晋文一边开着车一边又瞟了眼身旁的人:
“永美总部?”
“去王府井那家店。”
阮晋文听他一说立马掉头,保时捷在小道上来了个漂亮的甩尾,引了路人的注目同时也引来那些骑电动车的谩骂。他不屑地看了看后视镜对着自己竖中指的人之后朝着简白问:“他们总部搬那了?”
“嗯”简白点点头,回了个字,一会想到了什么又说:“你们家舅妈没说?”
“我舅妈怎么会对我们提永美的事。”
“……”
两人相对无言,好在路途太近,只一会车就驶到那幢楼的地下停车场。
这幢楼过于老旧,停车场里弥散着一股霉味,物业可能资金紧缺,坑坑洼洼的车道也没派人修理,水迹到处可见。
阮晋文跟着简白走过几个通道,他皱着眉头脸色非常难看。刚才停车的时候由于停车场的柱子过多,通道又窄|小,他才新买的车不小心蹭了点漆,这要搁平时他早就开骂了。
可这会儿是在简白面前,他还不能太表露糟糕的心情,怕他支开自己,只能在心里暗暗地骂。有时就是这样,在心爱的人面前要表现得最完美往往失了真我。
“心疼了?那条口子看着不轻。一会儿完了陪你去4S店看看。”简白打破沉寂,想着安慰他。
“没,不就是台车嘛!没那么计较。”
怕简白以为自己小气,他只能一咬牙,把那些心痛与不爽强咽了下去。
可永美这幢楼不仅是停车场糟糕连电梯也糟糕透顶。
密闭的梯箱里密密麻麻地被人涂画着各类小广告,灯光条有一边是暗的,没有空调只有风扇,电梯上行时还有明显的顿挫感。
等出了电梯抵达办公楼层,两人已经被电梯里的高温闷出了一身汗。这次不只是阮晋文皱眉了,连简白的眉头也深深纠在一起。
两人又过了个通道,直到走到一扇半阖的双玻璃门前“永美电器”四个字才映入眼帘。简简单单的只用有机玻璃做了个很小的门牌而已。
简白驻足对着那块门牌看了许久,心情说不出的复杂。
他来之前已经做了翻功课,知道近几年永美所有业绩都是一路下坡,公司资金链紧张不在话下,所以公司所有开支都很谨慎。谨慎的连之前气势宏伟的办公总部都退了租。
可没想到的是现实自己见到的情况更为糟糕。一家曾经占据全国60%市场的企业竟然破败到连个像样的门面都没有。
他心情突然荡到谷底,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男人堪堪选择了自己。
“我长得很像救世主嘛?”他莫名问了一句。
“我看你长得像冤大头!我说小白,要不明天再找律师看看你签得那份委托书?怎么感觉你跳了一个深坑啊?”
原来连阮晋文都看出来了,自己还真是不确定这次是福是祸。
简白自嘲地笑笑,正想回话突然想起狱里那个眼神犀利,头脑精明的男人。
“不知道当他看到自己一手打造的帝国今天颓败成这样会有什么感受。”
“这还不如卖了呢!太他妈惨了!你知道余光以前有多牛逼嘛?现在总感觉他有种虎落平阳的味道。这趟浑水,我瞧你还是别趟了,回头我给你牵线正阳,你们还不如投资他们呢……”
阮晋文叽叽喳喳说了一大堆,大致意思就是完全不看好永美,谁爱买谁买去,让简白别走这趟赔本买卖。
他见简白剪着手不说话以为他听进去了,下一段长篇大论又要脱口而出,想不到身边的人先他一步开了口,他耳朵不背,听得很清楚,他说:
“我还没做过救世主,这次……还真想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来了!
☆、第8章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叫陈越山的人。
那日在柳河第二监狱,离探视结束前一秒余光偷偷塞了个外皮写着“内详”的信封给简白。
简白在飞机上没打开看,而是一直把这封信放西装裤的后兜里,直到回到了北京他所在的酒店才打开细看。
信件里的内容很简单,大致就是目前整个永美董事会的人物、机构关系图。
陈越山是永美电器现任的总经理,在董事会里只有个秘书的职位,然而余光在他名字之后却标注着“可信”两字。也因为这样,简白刚才进永美时直接和前台的小姐报了他的名字,也幸好这个时间他在。
三个人坐在狭小的办公室里。
前台兼接待倒了两杯水给简白和阮晋文之后就退出了房间,离开时还不忘关了门。
阮晋文一早就因为各种事上了一堆火,刚才在电梯里又出了身汗,等接待小姐拿着水进来时他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等人将水杯一放,他二话没说抬手放手之间已经将一整杯水给喝了个精光。
陈越山皱着眉加速抽完一支烟后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位气质非凡的年轻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问到:“两位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
临近季末,这几天来来往往永美的供应商络绎不绝,但绝大多数都是来要帐的。所以,此刻,陈越山对这两人的身份猜测并不是无端定论,他把他们也当成是急赶着来讨钱的某家供应商了。
“你们是哪一家供应商?我们的结帐日是季末,离现在还有半个月呢。”陈越山说得很没底气,眼神在两人之间飘忽不定,似乎想窥探出他们的底线似的。
“呵呵”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耻笑的是才缓过来没多久的阮晋文。
见陈越山疑惑地看着自己,他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