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澜只要人在上海,这事就当仁不让。把小七送去了幼儿园之后,自己就早早去了公司。
这一天也一样,一大早到了公司后,助理拿了份文件过来。
“宋先生,你让我查的安远路那套小洋楼的业主,我找到了,他人现在在巴黎,对于你提出的那个金额转让费有点动心,可以详谈。”
小洋楼在他们分手后的第二年就被人买下了,改成了西餐厅。宋澜去过几次,当时新业主没想过要卖,宋澜当时也没那个钱,所以就一直搁着。去年有一次宋澜被人约了在小洋楼谈事,见了里面改了面目全非的内部结构,才想着一定要买回来还原成当年路响在时的样子。
上海到巴黎不过十来个小时,宋澜又有签证,第二天就让人安排了直接飞去谈转让的事。
谈话很顺利,对方当场就在宋澜从国内带去的意向书上签了字。宋澜给了张支票,又约了对方吃了顿饭这交易就算达成了。对方让宋澜给五天时间,五天和他一起飞回上海办理各种手续。
想着石清要结婚了,宋澜决定在巴黎给这对新人挑一些礼物。
他住第九区,逛着逛着就能到治安不怎么理想,华人又多鱼蛇混杂的十九区。巴黎的很多街道和以前他们住的老城厢有些接近,也是那种小石头铺的台鸽路,路又窄,周边楼一高,光线就不怎么明亮。
因为是白天也没什么顾忌就在那个区瞎逛,正到一个街口,被从边上住宅大楼里窜出来的人吓了一跳。宋澜知道巴黎的治安这几年不怎么好,几个小角落抢华人游客包包的案子每年都呈上升趋势,以为自己遇到抢匪了,所以立着没动。
想不到那外国佬的确是抢了钱的,但不是抢他,因为他身后跟出来的男子明显有和他拼死拉扯的意向。
外国佬身材相对较高,边推搡,嘴上边骂着一些话。宋澜听不懂法语,但几乎能从那种语调里猜到些意思。
被抢的男人明显不甘心,还在奋力夺回老外手里的几张纸币,他看上去行动不怎么便捷,宋澜隐约看到他那张亚洲脸孔,于是上去帮忙。
老外看到有人来了,也不想多惹麻烦,丢了个国际通用名词“bitch”后尽然开口说起了中文,“俞,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不用再缠着我,留着你的屁眼给别人操去。”说完一个大力把人推倒在地上,自己脚上一抹油就跑掉了。
宋澜去扶地上的人,看到他脸侧原本齐肩的长发盖着的地方隐约露出一道又深又丑的疤痕,
“需要我帮助吗?”宋澜开口问。
那人回头,然后两个人彼此都惊在那。
“俞老板?俞俊彦?”宋澜颤着嗓子有些不相信自己的所见在那问。在他眼前的这位,以前堪称京城三美之首的绝世美男子,如今不止被毁了容,更是整个人憔悴不堪,落魄到极点。
俞俊彦可能惊慌于被宋澜认出来了,也可能想留有最后那些自尊,说了个“我不是,你认错人了”之后,下一秒就挣脱了宋澜逃走了。
望着他惊慌失措的神情和狼狈不堪的背影,宋澜竟然再也无法对他产生任何情绪来,哪怕他是那一场让所有人跌入深渊的导火线,他也已经再也恨不起他来了。
第92章 终章(下)
六月入梅, 气候潮湿, 不宜装修翻新。
上海人喜欢出梅后动工,那个时候油漆上得快干得也快, 不会黏黏腻腻不好作业。
公司里因为要接几个北京旧楼翻新的工程,所以急需那种有过百年旧楼翻新经验的人合作。听说上海外滩当时翻新的时候练就了一支队伍, 于是带了工程师坐了飞机来上海谈合作。
合作公司的老板是个八零后,如今社会的那批中流砥柱。人很有想法, 也很好沟通,所以合作谈的很顺利。
只是人家工期要往后延,问北京这里是否能接受。
问他延多久, 说是要一年,这有些棘手, 北京那里的旧楼翻新年底就要动工,如今活不好找,再一拖工期, 后来资金跟不上了,很容易出现问题。
路响有些为难, 问对方是否能先做北京这里的工程。
对方巴巴看了他几眼, 想了半天后说:“改工期有些问题, 毕竟已经签了合同拿了订金了, 得按着合同来。”
“那有没有商量的余地呢?如果产生违约赔偿,我们可以承担。”
这种合同的违约金并不会很多,路响心里明白。
“对方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活接好了, 对我们公司的品牌树立很有帮助。路先生真不好意思,这次大概是大家无缘吧。”
这也是人之常情,如今自己才出狱不到一年,以前的人脉各方面的确断得差不多了,公司也是新起的,没什么名气,这次能拿到这单活还是靠了以前一些供应商的同情。
边上一起来的工程师急了,又问,“那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呢?我们真的也是很诚心诚意要和贵司合作的。”
对方认真想了想,“也不是没有,就是前期有些麻烦,因为要还原到最初的那种样子,而以前的水电以及装饰图全没了,所以我们修复比较慢,只要有原来的图纸,大概四个月就能完工,年底应该可以赶上你们的工程。”
一听有希望了,路响转而问:“是上海的哪幢旧楼,我或许可以帮你们找到图纸。”
路响这点把握挺大的,档案局里头有他的战友,上海的只要是老房子,都可以弄到一些图纸出来。
对方听他这么一说兴致来了,告诉他,“行啊,只要你们能弄到图纸,我们就能谈成合作。不过那地方易过几次主了,我不报很大的期望。”
“究竟是哪幢,你先说了啊。”
“就是安远路那的小白楼,以前的俄罗斯贵族造的那幢。”
“那幢又换主人了?”路响脱口而出,人愣在那里。
“是啊,这次花了四个多亿呢。新主要求很高,想要恢复到改装成餐厅之前的样貌。”
路响那晚失眠了,他没告诉任何人,他曾经就是那幢小白楼的主人,只是后来缺钱实在不得已才卖了这幢。
那还是他爸公司刚被查那会儿,因为有笔资金空缺的大,不交上罚金,刑法就会更重,不得已只能开始卖手里的不动产。西郊那的庄园是第一批卖了的,还有他在北京的公寓,以及其他一些不动产,到最后实在还是不够,他才忍痛割爱,把自己在上海的这幢小洋楼给卖掉了。
后来得知被人改成了餐厅,他还难过了好一阵,那里头全是他和宋澜的回忆啊,他还想着以后有一天要赎回的,想不到就一下子全被毁了。
第二天,路响又去了次对方那,见着就说,“那幢楼我帮你们弄吧,我有图纸。”
对方先是一愣,然后说:“路先生,你这是要强行介入?”
虽然是玩笑的口气,但路响知道他要表达的意思,对着解释:“是这样的,不瞒你说,我曾经在那幢楼里住过一段时间。我提供图纸,现场帮忙指导,你们的进度或许能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