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衣服有自我意识吗,还是被人操控的?
说到操控,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还是现在消失不见的盛元,但他控制一件毫无攻击力的衣服做什么,抓个人跟他成亲?不对啊,就算缺媳妇,那也应该先抓贺兰玖,还是他已经饥不择食到抓住谁算谁了?
想到一半,外面突然升腾起冲天妖气,钱亦尘无比清晰地感应到那股大妖的气息,精神一凛夺门而出。
在这个村子待了这么久都安安静静,他都以为自己失去能力了!
——然而来的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
最适合给人当媳妇的某人落在院内,手里拎着青花瓷壶摇摇晃晃,茶壶口冒着淡淡热气。
“村子里的河道要么枯了,要么从前被染料污染,取口干净的水真不容易。”贺兰玖上供灵丹妙药一样把茶壶举到他眼前。
“那你这是……”钱亦尘狐疑地看着他仍然蒸腾氤氲的妖力。
“化身之后跑到远处找的。”贺兰玖轻松解释,进屋找到干净的茶杯,倒出两杯热水。
钱亦尘吹着杯沿的热气,灌下一口心满意足,从胃到指尖都暖和起来:“喝热水真是包治百病啊——”
“喝完就走吧,去附近的县上吃点东西,然后去金陵,反正红染村的事和我们没关系。”
钱亦尘赶忙放下杯子,扯着鲜艳新娘装的衣袖给他看:“什么没关系,别说现在盛元下落不明,连我都被套上这么个东西了!”
“反正多了件衣服又不碍事,你要是嫌嫁衣丢人还可以坐在车里,大不了我赶车。”贺兰玖说的轻松,而且做出了罕见的让步。
“我可不想一辈子都穿着这玩意儿!”
知难而上才是主角的风范,钱亦尘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困难就逃走,当即甩开杯子在掌心写下仓颉字,用温和的水木灵气一点点分离嫁衣。
可是好像没什么用。
五行之灵对死物来说完全不起效果,淡蓝和淡绿的灵气在衣裳和皮肤之间游离,带来阵阵清凉的感觉,但灵气散去后再扯动衣裳,依旧会疼。
“我不会真要一辈子穿这个吧?那肯定没法见人了。”钱亦尘抱怨的支着侧脸,心里想要不然狠狠心撕碎它,疼一阵总比永远穿女装强。
然而嫁衣扎根魂魄依附皮肤,只要扯一下,毫不夸张的说,那是发自内心的难以忍受。
贺兰玖一直若有所思的注视那件嫁衣,突然问:“你发现没有,衣袖在往某个方向……飘?”
“那是草木之灵的影响。”钱亦尘随意的低头瞟了一眼,散去聚集起来的灵气。
屋里没风,鲜艳宽大的衣袖边缘仍旧在轻轻拂动,而且方向很固定。
钱亦尘站起来面朝不同方向待了几次,终于确定它在往西南方飘:“这是要我跟它去个地方?”
哪怕是处在逆风的室外,嫁衣依然有意识地飘向西南方,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过去。
钱亦尘专注的低头观察衣袖摆动方向,左拐右拐终于来到村里的空地上:“怪了,我站在这里,衣袖往西南方向飘,但往前继续走,它又转向东北了,可周围没地方可去,它想让我看什么?”
“谁说没地方了?”贺兰玖同时跟过来,一指旁边捆着漏水木桶的古井,“你还没下去看过呢。”
话音未落,他敏捷地跃起跳进井中。
“小心!”钱亦尘提醒时已经晚了片刻,那道红色人影消失在井口处,他来不多想也跟着跳了进去。
这口古井,是干涸的。
村里的暗水河道交错,染坊修建在下游,他们去调查时已经看到水量不大,贺兰玖又说没找到能喝的水,看来其他河道都渐渐枯了。
后跳进去的钱亦尘并未砸在贺兰玖身上,最初狭窄的感觉转瞬消失,落地后才发现水井下的空间意外庞大。
整体构造几近瓮形,入口狭窄内部却空旷,除了暗河涌动,还能看到四壁上开凿的痕迹,想必是干涸后被人挖掘出了空间。
“怎么样?”贺兰玖指尖一擦点亮狐火,枯井内阴冷的感觉更甚。
钱亦尘愣了片刻才明白他在说拂动的衣袖,借着银蓝光焰低头,却发现附身的嫁衣已经一动不动。
那么带他来的东西,就在井下了。
☆、第三十一章
两道细细的狐火贴着井下的空间窜出去,一小团一小团的点缀在头顶,瞬间照亮漆黑空间。
然而光焰颜色是阴森森的银蓝,加上行走其间的两个人都穿着赤色衣袍,看上去比闹鬼还惊悚。
钱亦尘盯着贺兰玖的背影走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是情侣装啊!
不对不对,他被嫁衣附身是被迫的,不算情侣。
井底借着干涸水道掏出的空间一人多宽,却很长,曲曲折折不知道蜿蜒到哪里,而且和村子里一样没有异常气息。
“啊,找到了。”贺兰玖走在前方突然停下脚步,在光芒下打量前方。
钱亦尘在他身后努力探出脑袋,立刻看到昏迷的盛元!“他竟然被藏在这里?”
“你确定是被人藏起来,而非主动躲避吗?”贺兰玖打量那个垂头靠坐的凡人时仍然警惕。
钱亦尘艰难地从他旁边寄过去,离盛元近了一些:“他身上还有挣扎的痕迹,是被人强行带来的,没看到露出来的地方有伤痕,估计吓晕了……我先试试叫醒他。”
叫醒的方式简单粗暴,钱亦尘探了探他的呼吸,先后使用捏肩摇晃和掐人中两种方式,在毫无效果后无奈地活动手腕,准备一巴掌抽过去时——
盛元咳嗽一声,自己醒了。
“……阿秀?你,你不要过来!我知道你死的不甘,作祟的妖怪我也已经杀了!安心去投胎吧,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他发髻松散凌乱,眼睛还处在迷茫之中,看见探身过来的人吓得不住后退,后背死死贴在井壁上。
钱亦尘一愣,心想自己总不可能被错认成姑娘,随即才意识到盛元在怕什么。
他身上这件嫁衣,多半就是阿秀的。
“好好看清楚,我长得像你娘子吗?”钱亦尘上前一点对方就拼命后缩,整个人几乎嵌进墙壁里。
盛元瞪着眼睛又要晕过去,剧烈呼吸半天才看清现实:“道长?你怎么穿了这件……”
“呃,这个是意外。”钱亦尘当然不能直接承认自己被附身后毫无办法,在他旁边蹲下来,“先不说我。盛元,你该把隐瞒的事情交代了吧,听人说你家娘子两年前就失踪了,这是怎么回事?”
贺兰玖跟着补充:“就算不想说实话,我也多得是办法让你开口。”
盛元畏惧地看了他一眼,缩在一角气力松懈:“我说,我都说……”
村里罪孽重重,他倒是最无辜的那个。
红染村世代以染布为生,日子过得平静安稳,尤其是闻名十里八乡的那匹红绸,做成衣物后,颜色鲜艳的像直接拽下了天边红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