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千千岁(211)+番外
他们二人歇息的房间就在这间书房隔壁。容昔回到房间的时候,发觉已经备好沐浴的汤水,韩昀站在一旁,脸色微红道:“夫君,请让妾身伺候您沐浴。”
容昔心里诧异,他们夫妻数年从来都有名无实,也难为韩昀这么一个大小姐如此不惜身份地来求欢,只是如今……
容昔抿唇,白皙的脸上亦微微发红,声音颇为腼腆:“夫人,这……”
韩昀的声音带上了悲切的意味:“夫君明日便上战场,生死难料,如今便是最后一.夜,夫君便让妾身伺候与您吧!”
韩昀面有戚戚地看着容昔,容昔怔了片刻,忽地回答了一句:“也好。”
韩昀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来看向容昔,容昔脸色在热气氤氲中稍微有些不分明。韩昀走上前去,向容昔的胸口伸出素白细长的手指,解开容昔领口的两颗花扣,继而慢慢地拉开容昔的腰带,让外袍散了开去。
“啊!!”韩昀忍不住惊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捂住眼睛。
容昔的胸口的黑紫色鸩纹当初临渊看来都觉得触目惊心,在韩昀眼里自然更加阴森可怖。
容昔没说话,只自己拢起前襟,走到浴盆边上才柔声道:“夫人先出去吧,沐浴的事情为夫自己来。”
韩昀自然不敢再看,得了容昔的话,便匆匆跑了出去。
浴盆边上有一面颇大的铜镜,容昔重新解了袍子,对着铜镜端详了一阵。“痴情”的剧毒引起的鸠纹已经蔓延向上到了脖子附近,在左右胳膊上也已经开始生长,看上去确实可怕的些。
他还有几年好活?一年、两年?亦或是其实根本等不到鸩纹来杀他?也无所谓了,到时候便是解脱了。
容昔将自己沉入水中,等了许久,直到一口气终于憋不住才浮了上来,深深地吐了口气,出水去换干净的衣服。
他刚才究竟在想什么,居然同意了韩昀的话?要不是韩昀被鸩纹吓到,以唐渔沁的性子,韩昀明日必定死于非命。
她罪不至死。这句话是他自己说的,如今看来,恐怕也会由他自己来毁约了。
韩昀独自卧在床里侧,几乎是缩在角落里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那些恐怖的鸠纹,耳边听着容昔一如既往轻手轻脚地上了床,吹灭了蜡烛背对着她睡在床外侧。
韩昀闭着眼睛等了好一会,才听到容昔的呼吸渐渐均匀,想必是睡着了。
韩昀起了身,就着惨白的月光看着容昔的面容,那孩童一般的面容安详带着笑意,如墨一般的长发还没有完全干,散在枕头上,渗着枕面颜色有些深。
韩昀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心里无数念头翻涌着,在这最后关头居然有些举棋不定。
她先前的时候甚至在想,要是容昔最后肯接受她,她就放弃背叛他。
可是容昔同意了,她却没能做到。
到如今,她应该怎么做?
韩昀蜷缩在床上,看着容昔的模样,一时间竟然不能决定要不要动手。
窗外月上柳梢,远远的有打更的声音传来,已经二更天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韩昀咬了咬牙,终于起身,轻手轻脚地跨过外侧睡着的容昔,赤着脚下了床,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一个转身,进了容昔的书房。
韩昀微微有些紧张地回忆着她下午送汤进去的时候,容昔随手放了布阵图的地方,不出意料,那卷布阵图仍然在那里。
她铺开布阵图,手指有些颤抖地握住容昔书案上的笔,铺下宣纸,飞快地描画着行军图。她本是才女,极擅长作画,并未用很久便草草画完。一只灰色的鸽子不知何时停在窗台之上,“咕咕”两声,血红色的眼睛看得她有些不寒而栗。
她小心地把临摹的图卷好,又把行军图放回原来的地方,那只鸽子通人性一般昂首挺胸地落在容昔的书桌之上,刁起她临摹的那一份,从窗口飞了出去。
韩昀这才察觉自己背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切做完,方才觉得轻松,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容昔的书房。书房不大,但是很整洁,几盆兰花在窗台上幽幽吐香。书架上放满了书,在灯光下看不分明,书架旁是一口不大的缸,里面放着好几十卷画卷。
容昔居然还会画画?身为妻子的韩昀从来不知道容昔居然会画画。可是容昔会画什么呢?画风景,还是画人?若是画人,容昔会画谁?
韩昀心里突然有些莫名其妙的醋意,她忽地怀疑,容昔这么多年没有碰过她,莫非其实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这么想着,兼之好奇,韩昀便走了过去,随手拿出一卷画铺了开来。
画上的,无疑是一个美人。
韩昀愣在那里,努力地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画的右下角,落款是子陌。子陌是容昔的字,虽然除了当年还在魏陵远身边的时候偶尔听魏陵远提起,后来的她从来没有真正听到过有人会用这么亲昵的称呼来称呼容昔。
她惊讶之中没有注意到,书房与卧房相邻的墙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暗门,有人从那里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韩昀突然发疯般抛下手里的画卷,伸手把剩下的画卷统统□□,一卷一卷扔了满地,使劲全都地扯开,然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画上,是同一个人,那笔触满是柔情,勾勒着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不难想象,容昔曾有多少个日子,独自坐在这书房之中,一笔一笔地描摹着那人的眉眼。
韩昀捂着自己嘴的手抖开始颤抖。忽地身后又稍有些含混,却又带着极大无奈的声音传来:
“我真的不想杀你。”
韩昀闻声如炮烙一般猛地转过身去,看见容昔有如鬼魅一般,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容昔叹了口气,默默地蹲下身子,把散落一地的画像捡起来,放在一边,韩昀这时候才稍稍镇静一些,颤抖着声音尖声道:“你怎么能喜欢那个人!你怎么能爱上……”
话未说完,容昔的手便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脖子,脸色柔和,宛如一个称职的丈夫正在温柔地爱抚他的妻子。然而韩昀猛地打了个寒战脸色发白,顿时说不出话来。
容昔精致好看有如婴孩的脸如常地笑着,只是这一刻倒映在韩昀眼中,有如鬼魅。
容昔语调遗憾甚至有些天真地道:“你为什么要打开这些画呢?不然你还可以活下去。”
韩昀在这一刹那无比肯定,容昔要杀她,就在下一刻。她忽地有了勇气叫道:“你不能杀我!”
容昔稍稍歪了歪头,有些天真的困惑模样:“为什么?你想说你刚刚传出去的布阵图么?既然我现在在这里,那份布阵图自然不可能是真的。亦或者你想说,你若是死了,他们就会发觉那份布阵图是假的?那也无妨,布阵图本就千变万化,我本也不打算凭借那份图来迷惑于他们。”
容昔收着韩昀脖子的手愈紧,韩昀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你不能杀我……他们会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