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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鼎记(268)

起,慢慢走近,低眼一看,不由得吓了一跳,尖声叫了出来,只见两名喇嘛脸上肌

肉、鼻子、嘴唇都已烂去,只剩下满脸白骨,四个窟窿,但头发、耳朵和项颈以下

的肌肉却尚未烂去。世上自有生人以来,只怕从未有过如此两张可怖的脸孔。阿珂

一阵晕眩,向后便倒。韦小宝忙伸手扶住,叫道:“别怕,别怕!”阿珂又是一阵

尖叫,逃回了山洞,喘气道:“师父,师父,他……他把两个喇嘛弄成了……弄成

了妖怪。”白衣尼缓缓站起,阿珂扶着她走到两名喇嘛身旁,自己却闭住眼不敢再

看。白衣尼见到这两个白骨骷髅,不禁打一个突,再见到远处又有三名喇嘛的尸体,

不禁长叹,抬起头来。此刻太阳西沉,映得半边天色血也似的红,心想这夕阳所照

之处,千关万山,尽属胡虏,若要复国,不知又将杀伤多少人命,堆下多少白骨,

到底该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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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滇海有人闻鬼哭 棘门此外尽儿嬉

白衣尼出神半晌,见韦小宝笑嘻嘻的走近,知他在经书上下了剧毒,叹道:

“若不是你聪明机警,今日我难免命丧敌手,那也罢了,只恐尚须受辱。只是杀人

情非得已,不用这般开心。”韦小宝收起笑脸,应了声:“是。”白衣尼又道:

“这等阴毒狠辣法子,非名门正派弟子所当为,危急之际用以对付奸人,事出无奈,

今后可不得胡乱使用。”韦小宝又答应了,说道:“这些法子我今日都是第一次使。

实在我武功也太差劲,不能跟他们光明正大的打一架,否则男子汉大丈夫,赢要赢

得漂亮,岂能便这等胡闹手段?”

白衣尼向他凝视半晌,问道:“你在少林寺,清凉寺这许多时间,难道寺中高

僧师父,没传你武功么?”韦小宝道:“功夫是学了一些的,可惜晚辈学而不得其

法,只学了些招式皮毛,却没练内功。”白衣尼向阿珂瞧了一眼,问道:“那为什

么?”韦小宝道:“来不及练。”白衣尼道:“什么来不及?”韦小宝道:“阿珂

姑娘因为弟子昌犯了她,要杀我,时候紧迫,只好胡乱学几招防身保命。”白衣尼

点点头,道:“刚才你跟那些喇嘛说话,不住口的叫我师父,那是什么意思?”韦

小宝脸上一红。阿珂抢着道:“师父,他心中存着坏主意,想拜你为师。”白衣尼

微微一笑,道:“想拜我为师,也不算什么坏主意啊。”阿珂急道:“不是的。”

她知道韦小宝拜白衣尼为师,真意只不过想整日缠着自己而已,但这话却说不出口。

白衣尼向韦小宝道:“你叫我师父,也不能让你白叫了。”韦小宝大喜,当即跪下,

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晌头,大声叫道:“师父,。”白衣尼微微一笑,道:“你入

我门后,可得守规矩,不能胡闹。”韦小宝道:“是。弟子只对坏人胡闹,对好人

是一向规规矩矩的。”阿珂向他扮个鬼脸,伸了伸舌头,心中说不出的气恼:“这

小恶人拜了师父为师,从此再也不能杀他,老是缠在我身旁,赶不开,踢不走,当

真头痛之极了。”

白衣尼先前受六名喇嘛围攻,若非韦小宝相救,已然无幸,此后桑结等七喇嘛

追到,自己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情势更是凶险。她虽年逾四旬,相貌仍是极美,

落入这些恶喇嘛手中,势必遭受极大侮辱,天幸这小孩儿诡计多端,交将敌人一一

除去,保全了自己清白之躯,心中的感激实是无可言喻,眼见韦小宝拜师之心切,

当即便答允了他,心想小孩儿顽皮胡闹,不足为患,受了自己薰陶调教,日后必可

在江湖上立身扬名。按照武林中规矩,韦小宝既已入陈近南门下,若不得师父允可,

绝不能另行拜师,但他于这些门规一概不知,就算知道,这时候也必置之不理。白

衣尼既肯收他入门,就有时时和阿珂见面,就算康熙跟他调个皇帝来做,那也是不

干的了。他学武之心甚懒,想到跟白衣尼学武,多半要下苦功,不免头痛,然而只

要能伴着阿珂,再苦的事也能甘之如饴,这八个头磕过,不由得心花怒放,当真如

天上掉下了宝贝来一般。白衣尼见他欢喜,还道他是为了得遇明师,从此能练成一

身上乘武功,倘若知道了他的用心,只怕一脚踢他八个筋斗,刚刚收入门下,立即

开革。

阿珂小嘴一扁,道:“师父,你看他高兴成这个样子,真是坏得到了家。”韦

小宝道:“一位武功当世第一的高人收我为徒,我自然高兴得不得了。”白衣尼微

笑道:“我并非武功当世第一,不可胡说。你既入我门,为师的法名自须知晓。我

法名九难,我们这门派叫做铁剑门。你师祖是位道人,道号上木下桑,已经逝世。

我虽是尼姑,武功却是属于道流。”韦小宝道:“弟子记住了。”白衣尼九难又道:

“阿珂,你跟他年纪谁大些?”阿珂道:“自然是我大。”韦小宝道:“我大。”

九难道:“好了,两人别争,先进师门为大,以后两个别‘阿珂姑娘’,‘小恶人’

的乱叫,一个是陈师姊,一个是韦师弟。”韦小宝大声叫道:“陈师姊。”阿珂哼

了一声,碍得师父,不敢斥骂,却狠狠白了他一眼。

九难道:“阿珂,过去的一些小事,不可老是放在心上。这次小宝相救你我二

人有功,就算他曾得罪过你,那也是抵偿有余了。”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心

想:“这孩子聪明伶俐,只可惜细遭不幸,是个太监。”又道:“小形容词从前受

人欺凌,被迫做了太监,你做师姊的当怜他孤苦,多照看着他些。这样也好,彼此

没男女之分,以后在一起不须顾忌,方便得多。不过这件事可跟谁也不许说。”阿

珂答应了,想到这小恶人是个太监,过去对自己无礼,也不大要紧,心中气恼稍平,

转头叫道:“郑公子,你受了伤么?”

郑克爽一跛一拐的走近,说道:“还好,只腿上扭了筋。”想到先前把话说得

满了,自称对付几名喇嘛绰绰有余,事到临头,竟一败涂地,全仗这小孩退敌,不

由得满脸羞惭。阿珂道:“师父,咱们怎么办?还去河间府吗?”九难沉吟道:

“去河间府瞧瞧也好,只是须防那桑结喇嘛去而复来,眼下我又行动不便。”韦小

宝道:“师父,你们且在这里休息,我去找大车。”韦小宝大车没找到,却向农家

买来一辆牛车,请九难等三人坐上,赶着牛车缓缓而行,幸喜桑结没再出现。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