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捷,一番话说得十分动听。韦小宝听得连吴三桂这样的大人物,在万里之外竟也
知道自己名字,不由得骨头大松,好在这些奉承的话也听得多了,早知如何应付,
只淡淡的道:“咱们做奴才的,只是奉皇上的对圣旨办事,就是一不怕苦,二不怕
死而已,有什么功劳好说?小王爷的话可太夸奖了。”心想:“索额图哥哥料事如
神,这小汉奸果然一见面就提到‘礼物’二字。”
吴应熊是远客,又是平西王的世子,康亲王推他坐了首席,请韦小宝坐次席。
席上大官甚多,尚书将军,个个爵高位尊,韦小宝虽然狂妄,这次席却也不敢坐,
连声推辞。康亲王笑道:“桂兄弟,你是皇上身边之人,大家敬重你,那也是爱戴
皇上的一番忠心,你不用再客气了。”说道将他按入椅中。索额图这时已升了国史
馆大学士,官位在诸人之首,便坐在韦小宝身边,其余文武大官按品级,官职高下,
依次而坐。韦小宝忽想:“他妈的!从前丽春院嫖客摆花酒,妈妈坐在嫖客背后,
顺手拿几件糕饼给我,王八们还常常把我赶开,那时只想,几时老子发了达,也到
丽春院来摆一台花酒,叫老鸨,王八,小娘们都来陪酒。哪知道今日居然有亲王,
王子,尚书,将军们相陪,只可惜丽春院的老鸨,王八们见不到老子这般神气的模
样。”众人坐下喝酒。吴应熊带来的十六名随人站在长窗之侧,对席上众人敬酒,
挟菜,以及仆役传送酒菜的一举一动,均是目不转睛的注视。
韦小宝略一思索,已明其理:“是了,这是平西王府中的武功高手,跟随来保
护吴应熊的,生怕有人行刺下毒。沐王府的人只怕早已守在外面。待会最好双方狠
狠打上一架,且看是沐王府的人赢了,还是吴三桂的手下厉害。”他一肚子的幸灾
乐祸,只盼双方打得热闹非凡,斗个两败俱伤。这情形康亲王自己瞧在眼里,他身
为主人,也不好说什么。那侍卫总管多隆武功了得,性子又直,喝得几杯酒,便道:
“小王爷,你带来的这十几个随从,一定都是千中挑,挑中选的武功高手了。”
吴应熊笑道:“他们有什么武功?只不过是父王府里的亲兵,一向跟著兄弟,
知道兄弟的脾气,出门之时,贪图个使唤方便而已。”
多隆笑道:“小王爷这可说得太谦了。你瞧这两位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功已到
了九成火候。那两位脸上、颈中肌肉结实,一身上佳的横练功夫。还有那几位满脸
油光,背上垂的大辫子,多半是假发打的,你如教他们摘下帽子来,定是秃顶无疑。”
吴应熊微笑不答。索额图笑道:“我只知多总管武功高强,没想到你还有一项会看
相的本事。”
多隆笑道:“索大人有所不知。平西王当年驻兵辽东,麾下很多锦州金顶门的
武官。金顶门的弟子,头上功夫十分厉害。凡是功夫练夫练到高深之时,满脸油光,
头顶却是一根头发也没有的。”康亲王笑道:“可否请世子吩咐这几位尊价,将帽
子搞摘下来,让大家瞧瞧多总管的推测到底准不准?”吴应熊道:“多总管目光如
炬,岂有不准的?这几名亲兵,的确练过金顶门的功夫,但功夫没练到家,头上头
发还是不少,摘下帽子,免令他们当众出丑,望众位大人包涵。”众人哈哈一阵大
笑,既见吴应熊不愿,也就不便勉强。韦小宝目不转睛的细看这几个人,心痒难搔:
“不知那大个儿头儿有多少头发?那瘦子功夫差些,想来头发一定很多。”忽然想
起一事,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康亲王笑问:“桂兄弟,你有什么事好笑,说出来大家听听。”韦小宝笑道:
“我想金顶门的师傅们大家一定很和气,既少和人家动手,自伙里更加不会打架。”
康亲王道:“何以见得?”韦小宝笑道:“大家要是气了,瞪一瞪眼睛,各人将帽
儿摘了下来,你数我头发,我数数你头发,谁的头发少,谁出本事强,头发多的人
只好认输。”众人哈哈大笑,都说韦小宝的想法十分有趣。韦小宝又道:“金顶门
的师傅们,想必随身都带一把算盘,否则算起头发来可不大方便。”众人又是一阵
大笑。一位尚书正喝了口酒,还没咽下喉去,一听此言,满口酒水喷了出来,生怕
喷在桌上失礼,一低头,都喷在自己衣襟之上,不住咳嗽。
神照喝道:“且慢!贫僧定欲试尊驾的功夫,双拳‘钟鼓齐鸣’,要打尊驾两
边太阳穴,请还手罢!”那人摇了摇头。神照大喝一声,大红袈裟内僧袍的衣袖突
然胀了起来,已然鼓足了劲风,双臂外掠,疾向内弯,两个碗口大的拳头便向那人
两边太阳穴撞去。众人适才见他掌碎青砖的劲力,都忍不住“咦”的一声叫了出来,
心想此人闪避已然不及,若不出手招架,这颗脑袋岂不便如那青砖一般,登时便给
击得粉碎?
岂知那人竟然一动不动,手不抬,足不提,头不闪,目不瞬,便如是泥塑木雕
一般。神照上人出手之际,原只想逼得他还手,并无伤他性命之意,双拳将到他太
阳穴上,却见他呆呆的不动,心中一惊:“我这双拳击出,几有千斤之力。平西王
世子是康亲王的贵宾,倘若鲁莽打死了他的随从,可大大不妥。”便在双拳将碰上
他肌肤之际,急忙向上一提,呼的一声响,从他两边太阳穴畔擦过,僧袍拂在他面
上。那人微微一笑,说道:“太师好拳法!”厅上众人都瞧得呆了,心想此人定力
之强,委实大非寻常,倘若神照上人这两拳不是中途转向,而是击在他太阳穴上,
此刻哪里还有命在?这人以自己性命当儿戏,简直疯了。
神照拳劲急转,震得双臂一酸,不由得向他瞪视半晌,不知眼前此人到底是个
狂人,还是白痴,倘若就此归座,未免下不了台,说道:“尊驾定不给面子,贫僧
无法可想,只好得罪。下一拳‘黑虎偷心’,要打向尊驾胸口。”“钟鼓齐鸣”、
“黑虎偷心”这些招数,原是最粗浅的拳招,寻常学过几个月武功的人都曾练过,
他又在发拳之前先叫了出来,本竟只要以劲力取胜,而使用最粗浅的功夫,也颇有
瞧不起对手之意。那人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神照心下有气,寻思:“我这一拳将
你打成内伤,并立毙于当场,却叫你三四天后才死,那就不算扫了平西王的脸面。”
坐个马步,大声吆喝,右拳呼的一声打了出去,拍的一声,正中他胸口。那人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