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没有察觉到，上方的犄角尖端微微颤动。

因为犄角的主人无意识地稍稍倾身，在打量面前气质羸弱的青年。

修罗邪神心间仿佛被羽毛掠过，轻飘飘却很轻柔酥麻。

接下来，他做出了几秒钟前完全相反的决定。

他现在没有兴趣杀人了。

【男主黑化值-40，目前黑化值140。】

那只“死神”之手离开了胸膛，姜凌倏然睁开眼睛，怀疑系统提示错误。

他满脸茫然地看着那位修罗的背影。

对方黑发如墨披散，健硕的肩胛骨上赤红纹路刺目，腰身也是黄金倒三角，如果但看背影他真忍不住多看两眼。

这就是所谓的背影极品，正面杀神，字面意思。

“今日到此为止，还算有点收获。”对方低沉轻缓的声音，透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话音刚落，对方周身的火焰星子褪去，一袭玄色暗竹长衫，温文尔雅，从容不迫。

姜凌没觉得自己安全了，因为身下水钵倏然发生变化，有五六只鬼手从里面伸出来，牢牢抓住他的衣服。

鬼手的力量将他往下拖拽，眨眼间他就在水钵上消失了。

天旋地转之后，姜凌仿佛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底洞。

他的身体还在向下坠落，期间又无数白色幽灵在他周围环绕，在耳畔发出尖锐的笑声，像是好奇掉下来什么东西。

还有无数的鬼手从身旁经过，勾烂他的衣角边缘，顿时各种年龄段的男女，发出此起彼伏的哄笑声。

“这是主人给我们‘加餐’吗？他的灵魂味道很鲜美。”

“哈，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可以吃吧，可以吃……可以吃吧……”

不知过了多久，姜凌摔倒在一片草地上，他从地上爬起来，瞳孔微缩。

只见上方的巨大空间里，密密麻麻的幽灵在盘旋交错，像是饿了十天十夜，在商量着排队领餐号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禁低声喃喃道。

上方无数幽灵的低吟，在空旷的上空回荡，带着穿透人心的震撼力量。

“欢迎来到底层炼狱——”

姜凌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想到在玉佩里看到过的幽灵景象，难道那些画面都是真的？

现在知道小渊就是男主，那么玉佩里的画面就是男主的过去……

姜凌手心发热，不自在地咽了咽口水。

如果自己身处底层炼狱，那这上面还有十八层。

黑暗中的白色幽灵，随着时间流逝，从上空俯冲下来从他身边飞过。

一个接一个，就像是在试探他实力，或者是单纯消耗他的体力。

姜凌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拿出罗盘想寻找出口。

可是因为恶灵磁场太强，指针飞速旋转后开始冒烟，接着罗盘完全失效。

头顶的幽灵见状窃窃私语，对他输出一顿嘲讽攻击。

“真是太好笑了，这个人竟然想离开这！”

“就算是百年前的老道士，如今健在的张天师，进了这里也没有全身而退的可能。”

“他们啊，只敢在外头嚣张，唯独不敢往前一步。”

它们不紧不慢地跟在姜凌身后，还在自顾自地闲聊。

有只幽灵话锋一转，说：“小天师，你要是想离开这啊，也不是没有可能……”

姜凌气喘吁吁，完全找不到掩体，他完全暴露在这群虎视眈眈的幽灵面前。

前方的幽灵十分嚣张，用食指给他指了个方向，笑嘻嘻地说：

“看到那条‘天梯’了没？往上走就能离开这里。”

姜凌定睛一看，果然在前方有条诡异的红色长梯，一直向上延伸看不到尽头，因为上方被一层无边无际的黑雾遮蔽。

“……上面是什么？”他看着那黑雾，心里泛起不安。

隐约在另一头还有无数双眼睛，在窥探着下方生灵的一举一动。

幽灵没有明说，而是神秘兮兮道：

“你要是有本事上去，会遇到比我们更可怕的东西。”

“上一个从这里离开的人，如今是这十八层地狱之主。”幽灵提到这个人，语气带着强烈的崇拜和向往。

“以凡人魂魄之躯杀死修罗，夺取半神之力，这可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奇迹。”

这些幽灵饭前闲聊结束，它们开始不耐烦了，对姜凌的攻击更加的猛烈。

“主人今天心情不错，一定是因为不合胃口，所以才把你丢下来……”

在幽灵的四面八方围攻下，姜凌用术法驱使的师刀掉下来，刀身暗淡，法力竭尽。

他狼狈地躲避发疯的幽灵，跟抱头鼠窜差不多。

突然身后被撞了一下，他摔倒在枯草地上，顿时头晕眼花，脸色惨白。

这时手边发出幽绿的光，冲过来的幽灵急忙“刹车”，露出惊惧的表情，绕过了这道光。

姜凌低头一看，也有些惊讶，然后捡起那玉佩，紧紧握在手心里。

这时候，他周围的幽灵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四面八方被无尽的黑暗充斥，寂静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抬起眼睛朝前方看去。

黑暗中，出现了一张精致雕刻的太师椅，火焰的星沫和灰色余烬飘荡。

男人身着玄色暗竹纹长衫，身材笔挺匀称，稍稍后靠椅背，气质高不可攀，眉眼散发着冷漠阴郁。

然而，对方朝他伸出了一只手，手背灰白手指骨节分明。

“起来。”

“……”姜凌怔愣了瞬间，好一会儿没动弹。

男主肚子里没憋着坏水吧？

把他丢进来等死就算了，怎么又来这一出，这个男主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此时，藏匿在遥远处的幽灵，在黑暗中小声嘀咕：

“主人已经两百年没下来了吧？今天是什么日子……”

顾流渊眉间微蹙，他眼眸暗了暗，残忍地笑道：

“你既然愿意留下来……”说着，就准备把停在半空的手收回去。

但是被姜凌手疾眼快拉住了，紧接着对上他盈盈的笑脸，恍若融化的一池春水。

“不，我要走。”

“……”

姜凌借着他的力站起来，这么个大动作过后，对方还稳稳坐在太师椅上，连衣角都没动一下。

顾流渊眼底泛起一丝涟漪，冰冷的掌心摄取对方温暖的体温。

他早已忘却活人的温度，现在倏然回想起来，却也不如手上的炙热滚烫。

浓重的黑雾散去之后，二人消失不见。

幽灵们纷纷钻出来，对刚才发生的事情，大发感慨：

“主人亲自跑下来一趟，就是为了把他带走？”

“那可是我们的‘饲料’！”

“吃吃吃，就知道吃，动动脑子好不好，主人把他带走一定是后悔了。”

“你连主人的食物也敢觊觎？”

……

姜凌视野里一片黑暗，却能感受到自己在快速移动。

过了一会儿，这种移动感停止了，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破败的古亭里。

玄色长衫男人坐在石桌前，黑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身形如寒松，神态镇定从容，目光极具压迫感地斜睨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