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肩头，小腿高兴晃动的他；瘸着腿，跑来给自己送u盘的他；被自己吐了一身秽物，还反过来边哭边给自己清洁的他……

醒来项硕已经是一脸湿润，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和端木汐的联系已经断了整整一年了啊......

刚开始他会把端木汐的东西统统丢掉，一次次，发现一样丢一样，哪怕是一个角落里的装饰他都不想再看到。唯独那早就放过期的抄手。

端木汐的东西都丢完了，只是一个无意间，他下班回家拉开冰箱，那一包抄手像是火一样烫着了他，让他迅速关上冰箱门从此再也没打开过。

今晚父亲无意间的动作，又让他想起来了这个人。

……

初一这天早上，两父子默默吃了碗里的汤圆，对于项硕昨天的事就像没发生一样。

两人决定去冰城奶奶家过春节，临走时项硕说想去看看心理医生，心里烦闷，夜里也总是睡不好。

项远当然支持项硕，自己走出来总比别人逼迫的要好。

约好的心理医生是某院的主任，项硕跟他去办公室时，一路上见了各种各样的精神病人，或疯癫或安静，都自己玩自己的，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

“看吧，很多人都觉得抑郁症，焦虑症没关系，想自己慢慢开导自己，结果一不小心就钻了牛角尖。”主任边走边跟项硕说。

项硕点头，心理脆弱无助的那种感觉他最能理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将它若无其事说出来的。

“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主任指着一间办公室。

绕过花园，项硕见到有一群人在抢夺什么，就像电视里一群叫花子围着人抢食物似的。等看清楚了，发现他们确实是在抢食物，而坐在他们中间的人-----端木汐！

项硕的心一时间难以平静，居然是端木汐！

他没有抢食物，相反，几盘好菜摆在他面前他就像没看到一样。短短几分钟，几盘食物就被人徒手抓完，精神病人抢菜的过程疯狂而野蛮，推搡之中甚至把油腻蹭到了到了端木汐的衣服上。

主任见项硕没走了，回头去看，见他正在看病人之间的打闹。“哦，你在看他呀。抢饭，那是病人们之间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情了。”见项硕有兴趣，主任主动解释起来。

“那是他的饭菜。”项硕说。

项硕见端木汐还保持一开始的动作没有动，坐在石桌前像个乖宝宝一样。

他想表达的是，那是端木汐的饭菜，却被别的病人给抢了。难道医生都不管的吗？

主任只当他少见多怪：“他呀，咱们病院待遇最好的了，家里有钱，每餐都是家里叫酒店送过来的，美食被其他病人看见了，他们当然会来抢......不过他也吃不完的。”

端木汐就像一个发呆的人偶，护工此时过来，看到他饭菜被人抢了也只是气得开骂：“这群疯子真是……”

然后催促端木汐起身：“......哎走走走，跟我回去换衣服，一会儿端木先生该来了。”

当个护工也是显得匆忙且极不负责。

耳边主任在说些什么，项硕都听不见了，只想知道那个疯掉的人：“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么？”

主任笑了一声：

“神智清醒谁会送这里来啊，他连他哥都不认识了。”继续带项硕回办公室，作为医生的司空见惯，主任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落井下石的嫌疑。

“疯掉好像是因为考落榜了，所以现在连家里人都记不得了，唯独记得要高考，要上t大。”

高考，t大……项硕心里因为这句话激荡起浪花，泛着回肠荡气的痛意。

“所以现在的家长也真是，把孩子逼那么紧......哎，项总？项总？”

项硕听不下去，在反应过来之际已经是改变了方向，朝着刚才端木汐那边而去。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我不争了......求你不要打我好不好.......我知道错了！我不打人......呜呜呜我错了......我不会伤害任何人了......”

项硕带着张阎王脸出现在病房门口，原本以为护工在虐待端木汐，没想到护工居然是碰都没碰到他。

“别人打你你不敢还手也就罢了！你守住你饭菜不会呀！？啊？！”护工正火大的拿了干净衣服追躲到床底下的端木汐，根本没注意到门口的人。

很想去帮着拉端木汐出来，但项硕的腿站在窗外，就像灌了铅，定在原地动也不敢动。他看着护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床下拽出端木汐，强行给他换衣服。那布满伤痕的身体，不知什么时候又添了新疤，一道口子从小腹直没入裤腰。

“不……求你，别打我……呜呜呜……”

干净的病号服套上，端木汐听不懂话乱动，护工就不着痕迹的拧了他的大腿，痛的小矮子直叫唤。

“再叫！再叫医院又要给你电击！”

端木汐听到电击两个字，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

在项硕忍不住要进去制止时，主任追了上来：“项总！你怎么......认识他？”

护工听见外面有声音，赶紧收敛了行为，又好生哄着。

项硕回过身，主任才发现他的眼睛湿润了。“？？？”

“他的家人，”项硕想到端木汐曾经说的，除了端木霜，他没有家人，“……多久才来看他一次的？”

主任如实回答：“算是来得勤的家属了，三个月以来基本都是每周过来一趟。”

护工看到两人，眼里带了伪善的笑。

端木汐本来还在啜泣，一眼看到外面白大褂，怕得直打哆嗦。

意识到自己被端木汐自动忽视，项硕的心仿佛遭受重重一击，这个曾经一看到他就满眼星辰的人，居然……一点也记不得他了吗？

端木霜跟卓欣这时到了，卓欣知道端木霜看不见，一路把他护在怀里。端木霜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百来天大的奶娃娃，他身材纤细又蓄着长发，同卓欣走在一起，三人像极了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看到病房外的项硕，卓欣对端木霜说：“你先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脸上带了甜蜜的笑，端木霜温顺点头。

这时护工已经带端木汐出来了，见了端木霜两人，连忙教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喊人：“汐少爷，哥哥和卓先生看你来了！快叫哥哥啊......”

项硕只是看到这一幕都觉得内心不胜凄凉，再亲再好的兄弟，谁又有时间来照顾他一生呢？

“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卓欣走过来，顺便点了支烟。

“那，项总你忙完了过来找我就是哈......我，我就先走了......”主任没想到他们居然是认识的，赶紧识相的开溜。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项硕老实说。

他甚至不知道，端木汐已经疯了。

“你现在知道了。”卓欣看着那边的两兄弟，这段人人为之担忧的孽缘终于还是结束了。

“你看，这样的他，你还恨么？”

项硕不知道自己还恨不恨端木汐，或者，一直以来就只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