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九秋听过妖兽凶残之名,却因先见到的是图几和苍严这种妖兽,所以心中对妖兽是有那么几分亲近之感的。但在见到这一幕后,他飞快收敛起了心中那点不成熟的想法。
尤其是他师父以身作则,给他好好示范了一遍。
——御剑在大蛇身边落地,封玉书就拔剑将其切成了几段。
动作尤其娴熟,令叶九秋不由想问,师父你究竟切过几条蛇了?
想到何师兄告诉他的,他师父在五年间全是在外斩杀妖兽,他就又觉得理所当然了。
何山见在要出发前,给他倒出山一样高的灵石来,直接将他淹没了。说是五年里交易所得,其中有他得自尸煞老祖的东西赚来的,更多的却是他师父取回的妖兽的妖丹及其躯体材料卖得的。
那灵石已经被何山见换做中品灵石了。中品灵石对下品灵石是一当千,却还有那样多,足以见得封玉书斩杀了多少妖兽。
在巨石镇外,封玉书斩杀大蛇的随意姿态也被巨石镇内的人看了去。
很快,都不用叶九秋琢磨该怎样进入镇内,就有人专门出来,邀请他们进入镇中了。
他们一行五人,封玉书、叶九幽与何山见是不用说,还有一人则是狄朔。他一身红衣张扬,一张惨白英俊的脸僵硬的紧绷着,双目沉沉,因封玉书屏蔽了他一身气息,因此在外人看来,只觉得他阴鸷不近人情,倒不会觉得有异,想到其他地方去。
至于苏七,因他还未醒,所以被叶九秋放回了水晶宫殿去,随身带着。
北大陆因其特殊格局,并无国之存在。唯有七个主城坐落于这片贫瘠的苦寒之地,分别以北斗七星命名,各自四周再围拢着各个小型城池。统领各大城池的城主都是一方强者,背后有一方势力支持。比如一剑阁,扶持的便是摇光城与玉衡城。
巨石镇距离最近的主城是天枢城,背后势力多年来神秘不显,有人猜测其幕后是黑雾森林,因为从天枢城再往北,就是妖兽盘踞的黑雾森林了。
叶九秋五人直接被邀请进了城主府中,此城城主是元婴后期的中年男子,长得虎背熊腰,满脸络腮胡子,往封玉书面前一站,那个对比简直惨烈!
不过一路看来,北大陆的原住民普遍膀大腰粗,个头魁梧结实。
“在下钟恕,不知阁下如何称呼?”钟恕声如洪钟,笑盈盈的看着封玉书。在他眼里,封玉书显然是这行人的领头者,叶九秋几人自然被划为了封玉书的追随者或者弟子。
“封玉书。”
封玉书神色淡淡,直入主题:“听闻城主在招募修士,想要一探厄难谷?”
叶九秋微低着头,眸色闪了闪,这消息是他们进入北大陆之后,就听说了的。各大主城都在招募修士,只是具体探索时间还没有定下,现在应该在筹备阶段。
他来北大陆,是想寻找自家大哥消息的。
但北大陆很大,他要想一处处问询过去,一处处用窥地镜照过去,那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若是能利用北大陆本土的情报网,会不会方便快捷许多?
在得知了各大主城在招揽修士后,何山见就提出混入主城势力中,只利用对方一丁点的情报势力来寻找,就比他们几人大海捞针来得更有效率。
叶九秋其实也可以去求助图几或是赭红莲他们,但人情这东西,是不能随便欠下的。
尤其那几人并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在身后有着庞大势力。他们在很多时候,并没法完全作为自己。
何山见的提议得到了采纳,当然,他们并不打算真的进入厄难谷。因叶九幽推测,距离探索厄难谷应当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只需在这段时间内动作一番,到时候离开便好。
至于如何稳妥的离开,他们也有了准备。
他们这方有了确切的加入意向,那钟恕与封玉书商谈起来,自然就很快谈妥。
随后钟恕安排几人在城主府内的客房住下,表示再过几日,就带他们与其他应募的修士一同传送前往天枢城。
他们在城主府又呆了莫约大半月的时间。
其间,钟恕将城主府的藏书室——自然不是他私人的藏书室,给叶九秋他们开放了。
而叶九秋差不多每日都泡在了那里面。
他一直在寻找,九幽曾经告诉他的,“魔骨”为何物。
他只知魔骨如花,根植于九幽的脸庞上,盛开则如蜿蜒藤蔓,充满诡异与不详。
他私下里问过何山见,问过魔龙子,也问过封玉书,还翻阅过不少典籍,却仍不知魔骨由来。但他却不觉得是叶九幽胡编乱造蒙混于他,只可能是这东西太罕见,知道的人太少。
这一日,他终于在一枚玉简中,看到了魔骨二字。
天地曾生养魔物,至阴至邪,至毒至煞。其死后,身躯不腐,若得机遇,可化骨生花,花名魔骨。此花承魔物骨血,乃天下至毒之物,却又因天地蕴养,拥有不可测之生机。
因而服下此花之人,不会立即逝去,反而会拥有无尽寿命,身躯与灵魂皆被侵蚀,日日承受血肉魂魄咬噬之苦。
魔骨,磨骨。
那是骨骼被一寸寸碾成粉碎的痛苦。
活着便是折磨,只是折磨。
最是阴狠歹毒不过。
第95章 狄半月
魔骨,磨骨。
有数的记载中,中者除却自戕,剩下的便是不堪忍受,崩溃癫狂,最后消失在众人所不知的地方,大概也是死了。更有甚者,因生前无法忍受痛楚,被折磨的心生恐惧,生怕死后魔骨仍旧不散,纠缠他们的魂魄,于是在死前选择了魂飞魄散,这种修士本该最为抗拒的死法。
叶九秋眼中空茫,思绪沉沉浮浮。
九幽前世五百年,不知是从哪一年起,便被魔骨缠身?
日夜承受灵魂咬噬之苦,那得有多苦?他却是想象不出。
又是什么支撑着九幽清醒的度过那段漫长又痛苦的岁月?
是仇恨罢。
不仅是对害他至深的一众人的仇恨,更是对他自身的。憎恨着自己,所以漠然的承受了魔骨施加于己身的痛苦。一边是日夜煎熬不得解脱的受难者,一边也是冷漠残酷的旁观者,冷眼看着备受折磨,可悲可怜的男人,于恨意中生出几许快意来。
因为那人就是自己,所以只需代入那人曾经的经历,就能无比贴近对方的所思所想。
过去的九幽,未有一刻原谅过他自己。或许他手刃了所有仇人,包括他自己。
叶九秋指尖一颤,玉简就从手中滑落。
在玉简坠地的刹那,一只手从旁探出,抓住了它。
“身为客人,你得小心一些。”那只手的主人戏谑道,“这里的主人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那人接着道:“在下寒葭派荀术,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叶九秋静静的抬眸,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这是一个高大英武的年轻人,面容说不上特别英俊,却也耐看,笑起来的时候格外平易近人,像是能在市井里与三教九流打成一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