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勇气、热情早已殆尽,他已经畏手畏脚,踌躇不前,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能有一方天地任自己龟缩,他就知足了。
他空乏了,也恐惧了。
而且他有预感,这一次将会更猛烈,更彻底,更毁灭……打击。
对罗耀阳的情,他已经陷得够深,已经站在临界点上,无论向哪个方向跨出一步都是灭顶之灾,因为他们之间,命中注定……不得善终。
亲密到了一定程度,身份迟早会曝光天下。
然后呢,他的爱怎么办?这么变态的感情如同洪水猛兽,会让所有人唯恐避之不及,弃他如敝屣吧!
他要怎么做才能让罗耀阳放过自己?
他真的…真的已经怕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可以任他挥霍……,他的感情都…不得善终……最后烟消云散。
他如此…一贫如洗……就不要再试图榨出些什么。
罗耀阳他什么也不知道,只会一直……不停的…不停的强迫他……
罗耀阳本意是想逗他开心,却见这副状况,他手一伸强行把周奕揽在怀里,连声安慰“我在这里,周奕,没事儿,闭上眼睛,就静静地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我在这里,别怕,一切有我……”
罗耀阳怎么会不了解他,他躲起来无非是编造一个又一个看似合理,且逻辑严谨的借口,为多日来不在掌控下的事情做解释,只不过这次的谎言,他想蒙蔽的对象是他自己。
他那些谎言编织出来的美景如井中月、镜中花,现在被自己识破,然后又残忍的把他拉回现实。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平缓有力的心跳像用作催眠的节拍器,一点点松弛周奕紧绷的神经。
从中午到傍晚,两个人的姿势几乎从未改变过,罗耀阳紧抱着的手也从未松懈。
周奕渐渐平静,颤抖的身体也不复颤抖。周奕虽然平复,却动也没动地依旧趴在罗耀阳的怀里,罗耀阳安抚他背上的手也从没停下,两个人相依在树杈上。
罗耀阳真切地感受着怀中人的情绪,放心下来。罗耀阳轻抚着怀里的人,“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周奕你一向勇敢聪慧,我不会伤害你,承认你我之间的情谊也不会伤害到你。”他低头亲了亲周奕的头发,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周奕,试着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只要相信我……”
从傍晚到深夜,
大概是靠近荆江的缘故,即使盛夏的夜晚,空气中也泛着丝丝凉意,罗耀阳怕周奕刚痊愈的病又复发,捋着他的头发说出今晚的第一句话,“很晚了,我们下去吧!”
“……”
“你手下那帮人还不肯休息呢。”
不仅仅是周奕的手下……远处火把的光,已经延伸到大街小巷,隐约见到了盔甲、刀剑反出来的青白光芒,这回的动静真的闹大了。
“……”
“天气这么凉,你肯定扛不住的。”周奕的手冰冷冰冷的。
“不,我要在树上……我还没熟呢!”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罗耀阳的嘴角也止不住向上翘了翘,他把周奕调转了一下,让他的脊背完全贴到自己的胸前,环着他腰的胳膊又紧了紧,确保他不会受冷,“好吧,那就再等一季,等你熟了我们才下去。”
从夜半到黎明……
清晨时分,他们两个头靠着头,肩叠着肩,坐在树上相依在一起。越过院墙能看远处的江水。
火红的太阳慢慢从江面上经洗礼而出,腾地跳上天空,肆无忌惮的挥洒着光和热。
新的一天。
周奕转过头看着罗耀阳,罗耀阳低头亲亲他的眼睛。
“天亮了,这回熟了吗?”
“我想……我们可是试着交往一下。”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第50章 番外——不离不弃
多个小时的飞行,外加不短距离的市内车程,等到了酒店,周奕看起来有明显的疲色。
“周先生,您初次到M城对这不熟,出行恐有不便,在您停留的这一周内,我们给您配了车子和司机。”他外公派来接应他的公关人员临离开前,开口交代事宜。
“请问您明天……”
“嗯?噢不,明天还不需要,飞机轰鸣声太吵,昨天一点儿也没睡……”周奕的脸色确实不太好,他笑着拿着门卡冲着他的司机晃了晃,“看几个老朋友而已,时间不急,我想明天在酒店里倒时差。嗯……后天吧,早上十点,我在大堂等你……”
定下了这几日的行程后,他们才算安心的离开。
周奕关上门,他可以十分肯定他们是被外公派来盯着他的。不过,可以理解,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讲,自己这次坚持外出的确有些任性。
周奕从薄薄的旅行包里拿出一套衣服,叫了客房服务把它烫平,又打电话给车行,让他们把自己日前订购的车子送过来,最后才进浴室稳稳地泡了个热水澡。
按摩浴缸的水流和水温多少缓解了他长时间旅行的疲劳,带着隐隐清爽的香气小憩后,周奕站起来,擦干身体,浑身赤裸地站在一人多高的大镜子面前。
是热水的原因吧,原本苍白的肤色看上终于正常了些。
镜子里的人,身形消瘦,浑身上下被蜜色的皮肤紧紧包裹着,光滑细致中再也找不到曾经线条流畅的肌肉,平滑的甚至看不到一丝起伏的纹理……
瘦弱苍白的,当这些认知灌进周奕的脑子的时候,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抚着大理石台的手用力到有些痉挛,良久,却又慢慢松开。
他抬手撩开刘海,看着光洁的额头,本来额头的左边有近两寸的旧疤痕,此刻全无踪迹,好像之前他时常摩挲的是个梦境。
周奕突然起了敬畏之心,现代的医学手段确实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多少年的老疤痕竟然就在这么短短的几个月内被抹平了……想到这里,周奕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现代医学的手段他不时已经彻底领教过了吗?被修复的又何止是额头上的老疤。
看着镜中的自己,纤瘦并且无一丝旧痕的自己,周奕伸手触摸那冰冷的玻璃,“奕,这个……还是原来的那个你吗?”
不再是了……
周奕听到自己的心回答。
周奕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狼狈万分地甩过头,踉跄地离开那个大得让他有些无处躲藏的镜子。
衣服早就被送过来了,被烫得平平整整的挂在衣橱里,是一套挺普通的藏蓝色暗条西装,袖上和左胸前有一意义不明的暗色徽章,一看就是个制服,就像高贵古老的贵族学校学生穿的那种。
配上同色系的衬衫,周奕整个人透露出一股干练、斯文又清新的味道,并且一如既往地俊美。
“哼,衣冠禽兽,披上人皮你小子也是头狼!”
耳边似乎又传来莉莉的尖酸奚落,周奕笑了笑,拿出一副黑边眼镜戴上。
“奕,你不觉得这样的你,很像空动组的那个混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