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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薇(79)

两件任务的相同点是,都有明确的目的,坚定不移的信心,还有可预见的曲折漫长的过程。

两件任务的不同点是,对若薇那个妖精,罗颢暂时还没有主意,可天下这个问题,他非常清楚在出兵楚国前自己要先做什么。

所以,他到前殿去见罗颍。

罗颢从不认为自己有个安份的弟弟,罗颍志大才疏且不自量力,他所谓的"野心"罗颢也拿捏得差不多,本来是不用在意的事,但是福王的身份注定了如果他要闹事就是大事,罗颢要在自己出征之前,好好敲打敲打他。

欲擒故纵再当头棒喝,就是罗颢计划要用的敲打福王的手段,他启用元文,是因为他与福王府有点关系可以避免受到猜忌,从而可以起到微妙的作用。如今果然,他这个弟弟这些日子也不负所望地越发阳光灿烂了。

前殿之上,一位紫袍金冠,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跪在地上,脸上施了薄粉,唇上涂了油脂,正是时下南方诸地达官权贵极流行的美男子装扮,平白让男子的粗犷多了几分精致柔美,但也多了很多脂粉气,与罗颢身上的冷硬气质大相径庭,原本就不像兄弟,现在更不像了。

福王虽然是跪在地上的,但他的脸斜向一侧,即使罗颢来了也没正过来,其中的愤愤之意难掩。

"知道朕为什么让你跪么?"罗颢看着下面那个人不人妖不妖,男不男女不女又不成器的弟弟,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秦楼楚馆的那套把戏都耍到朕的上书房来了!"

罗颍跪得笔直,一双大大的桃花眼写满了不服与挑衅:"皇兄,臣弟冤枉啊!明明是那个周维……"

"混账!我们罗家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个有胆做、没胆当的子孙!周维他手里抱着半人高的大殷律典,你想说什么?说他有第三只手对你动手动脚?"

"反正他是你屋里人,你自然护着他……"罗颍不服气地嘴里咕哝。

屋里人?

罗颢一脚踹过去:"你满脑子净是些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福王被踹趴在地上,低着头,掩饰心里的怨怼。

"小九,收起你脑子里转的念头,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你不要以为这几次你的差事办得好,受了几句夸奖就是长能耐了,你还差得远!"

"……"

"看看你这幅样子,举止轻浮,行为放浪,还像个女人似地画胭脂……还长能耐了,纵容手下抢良家女子到府里供你玩乐,你以为朕真不知道你那荒唐事?御史台参你的折子摞起来比你都高!"

从说话到行事,从道德到仪表……罗颢结结实实地把罗颍训斥了一顿,足足小半个时辰,才下令让他回家闭门思过。

被这么灰头土脸地骂了一顿且是当着常贵的面,罗颍心里那个气呀。他今天来原本是为了一通渠顺利完工邀功请赏来的,结果别说赏了,就是好话也一句没听着。

那个小白脸周维,他那个皇兄……罗颍暗咬牙,他不会放过他们!

气归气,但是具体的报复方法,罗颍坐在马车里,一直到家心里也没有谱,他知道他的皇兄真不是好惹的,皇兄说如果他再拉良家女子入府就送他去宗祀家法严惩,就绝不是说着玩的,可是,这口气……

福王正是又气又急又惊的当口,一进院子,头上杨树枯叶就随风飘下,从他脸上划过,唬了他一跳。

"哪个当值偷懒的奴才没有把院子打扫干净?"

"王爷……"

"拉出去打二十板子,赶出府!"

过前堂

"这菊花没开?光秃秃的在园子里……"

"回王爷,菊花这个时节都谢了。"

"谢了怎么还不挖走?灰土土的要带衰我福王府是不是?"

到前院

"看孩子的奶娘呢?怎么让世子到处乱跑,前院是他该来的地方吗?"

走一路骂了一路,结果听到不远处有笑声,更是好比心火上加了一把柴,福王冲着那个方向就过去,大喝一声:"是谁在那儿?"

"臣下见过王爷。王爷看来心情不好。"是颜司语,旁边的一个,自然是朱六。

福王一见是元文,这股气顿时憋回去了,这元文最近帮了他不少的忙,好几次都是听了他的建议才……福王忽然心生一计,火气顿消,笑道:"啊,是元大人来了,说什么这么开心呢?"凭着新科状元的才学,皇兄他动不了,小小地教训教训周维应该还是没问题的。

祭天逼宫

"王爷说笑了,"颜司语接过话题,"刚刚是小六问起臣的胳膊上的伤,臣有点感慨世事无常。"

"噢,说来听听。"

"无他,生死有命。臣经历了这鬼门关的一回才明白,任凭你多大能耐,多聪明的脑袋,真的在面临生死的那一刻,都是渺小又脆弱,老天爷开眼,就让你生;反之,就是贱命一条。"

"哪儿有你说的这么悲观?"朱六插嘴,"王爷,我们刚刚正好就这事聊起从古至今那些有名的刺客来了,观史,有的时候真是容易生出无限感慨。其实,成败之间大约只系于那么一人一事。有时候看似走投无路,豁去命放手一拼,转眼便飞黄腾达。有的看似风光无限,前程似锦,可能隔夜间就一切分崩离析。就像那史敬,整个史家,也是百年世家富贵荣华,可惜就这么一念之间,成王败寇真叫人唏嘘不已,真中了那句世事难料的话啊。"

颜司语看着福王若有所思的脸色,笑笑:"哎呀,都是臣的罪过,不过是块巴掌大的伤,却让我们两个文人无事在这悲春伤秋的,倒叫王爷见笑了。哎,王爷刚刚不是因为一通渠完工向皇上报喜么?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好,可是因皇上有什么地方不满意?"

"噢,没,没什么……"福王的心思都被刚刚这两人的那番话勾去了,此刻心神正乱,哪里还顾及明翔殿那点闲气?

狩猎场里的那件事,福王当然知道,据说当时真的是凶险万分,周维和元文能大难不死,全靠老天垂怜,好巧不巧的一片平地上出了大草窠,让俩人活下来了--算他们两个的幸运,也是行凶者的不幸。

刺杀成不成先不说,可这件事你倒过来看,一个史敬对上一个元文和一个周维,那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根本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没法比!可就这"没法比"差点让史敬得手,假如他得手,有谁料到那个碎催能灭了大殷朝堂上两个厉害人物?所以朱六说得没错,这世事无常,靠的就是一点天道、运道。

这话,福王心有戚戚,若不是先皇忽然崩殂,这皇位也指不定是谁的,这是不是就是他罗颢的运道和自己的衰气?可还是那句话,世事无常……一根草,如此话赶话地就被种到福王的心里去了。

福王也不是一点实力没有,罗颢的母后早死,考虑到太子的名分问题,先皇一直没再立皇后,所以福王的母亲再受宠,最高也就升到了皇贵妃的位置。先皇一死,罗颢即位,因为宫中没有皇后,所以那位本是太妃的衔就晋升为太后,主持宫中事务,就算不是真管事,大小也是个震慑。另外,福王的舅舅握着南大营一万五千人马的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