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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至,吾见,吾征服(107)

熠星拿起湿巾润润罗耀阳的嘴唇,“我哥是他的心血,甚至分量可能与这个王国并重。大概他都习惯了,习惯为了哥扫平他前进路上的障碍,所以一次,他下意识的选择舍弃我,只不过那一下子挥下去……没打到,反倒把他自己打醒。”

熠星嘴里说的明白理智,脸上的神色却不以为然。

他那个顽固的父皇当然会事后后悔,要不然娘亲大人也不会抱着两床被子就这么明目张胆的杀过来。即使只是‘未遂’,熠星也毫不介意他的父皇陛下,为此警觉、后怕或者懊恼。因为那一瞬间他真的被父亲这种取舍决定伤害。而现在,父皇心底会有的愧疚或不安,分外地让熠星幸灾乐祸。

“你嫉妒!”若薇看了他半晌,忽地盘腿坐起来,做出了一个结论。戳着儿子的脑门,“你根本是嫉妒耀阳,嫉妒他对耀阳比对你好,所以你只管我叫‘妈’,从来不管他叫‘爹’只叫‘父皇’。”

“哼,我不稀罕!”熠星嗤之以鼻,扭过头。

若薇揉捏着这个别扭的儿子笑得开心,星儿值得她骄傲,聪明、豁达、乐观、大度……真的很感谢那个熠星从来不提及的抚养他长大的人。

“……哎,妈,别……我的头发够乱……”

“你就是这样忏悔的么?”严肃冷硬的质问忽然自门口响起,夕阳的余辉透过那人的背影照进来,高大威武,金光万丈。罗颢走进来,看着地上昏睡的耀阳,裸露的背,腿几乎除深深浅浅的青紫就再也找不到一块正常的地方,震惊、心疼;然后,看到那个正在母亲怀里撒娇的小混蛋,还有笑语盈盈的妻子……

“这里是太庙!你,你简直是……孽障!”太上皇几步上前一把把熠星从被子里揪起来,扔到殿中央,“去给我跪着反省!”

“……”

“……”

“……”

太庙正殿挺大,熠星被丢过来之后,凭他父亲的力道,是不是真的逼他反省他不知道,不过可以有一点肯定,这个距离足够他听不清父母的谈话……

可恶,罗耀阳还在睡……

三人各自沉默,熠星扯直了耳朵;若薇不开口,就那么仰着头盯盯得看着丈夫;好半晌之后,太上皇才清清喉咙打破僵局,“在我心中国家很重,为了它我可以舍弃生命,没有什么能够超越它在我心中的分量,从小到大,甚至在我登基的近十年间,一直如此。然后,有了你一个平衡被打破,而且越来越倾斜。耀阳和星儿,我从来没把他们当成手中的工具,他们很出色,远远超出我的期待,所以我非常放心的把帝国提前交给他们,然后履行对你的承诺。”

说着这种类似称作‘解释’或者叫‘情话’的东西,让太上皇别扭之极,声音生硬得好像有铁块卡在喉咙里,不过,按照他们罗氏家族‘勇敢、无畏、坚持、坚定’的祖训,他依然在强迫自己继续。

“耀阳是个完美的继承人,星儿的淡泊和聪慧是耀阳、乃至大殷帝国最大的福气,他们完全有本事可以名垂千古,不能为了这件事,功亏一篑。那个位置很孤独,我有体会,所以耀阳不愿意放手我也知道。事实上,当我年轻的时候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时,我选择的是牢牢抓住,若薇,这个你明白的。”

“可现在不一样,若薇,我追求情爱,追求成功,追求疆土,甚至追求不朽的名声,因为我有信心能同时赢得它们,它们彼此间不冲突,也不矛盾。但是他们选择的路,太难了,而且互相矛盾,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如果,如果仅仅为了情爱就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作为他们的父亲,认为,我该同意么?”

若薇看看旁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地方的大儿子,又看看那边跪着的,明显心不在焉‘忏悔’的小儿子,“那你认为你的不同意,现在还有多大的力量能阻止他们?”

“最多是暂时的,而且没有根本作用!”太上皇很直白的承认,这是他跟妻子大吵完,然后花了差不多一下午的功夫,最终得出这个结论。在这件事上,他不想钻牛角尖,也许得益于多年的帝王生涯,他已经习惯在两害之间取其轻,现实、权衡、决策,然后迅速选择一条在妥协中的完美解决方案。

然后他叹一口气,回头看那个‘骑’在垫子上对列祖列宗‘反省’的逆子,“星儿,你过来!”

“你反省了么?”

“嗯,反省。”

“知道错了么?”

“嗯,是错。”

“你打算改正么?”

“不!”

“罗熠星,皇上伤寒重病,你这个昔日的璟王监国,被任命在此期间全权处理政务。”太上皇忽然转为严肃的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熠星吩咐起来。“有几件事情,你必须完成。一,庞大的、不必要的军费开支,所需差额全部都要由你私人解决。”

“……”

“二,对于你鲁莽、冲动、轻率的命令所造成的朝臣不安、朝野震动,你必须有所安抚。”

“嗯!”

“三,我不希望看到有人对皇家的私事指手画脚,包括册立太子,或者你与某位兄长、又或风流才子的绯闻韵事。”

“呃?”

“四,户部的钱粮收支,兵部军符调配收尾,还有工部秋后在全大殷三十几处抢筑堤坝的工程进度,还有对护国公一家的道歉,对韩英一家的惩处。”

“啊??”

“……还有对攻战下来的一百五十二个城池官员的派遣,拟定当地修养政策和战士卸甲归田的处理,收税政策和兵役收编。还有……”

“啊,还有啊?”熠星几乎在惨叫,这么多工作,听得他头都大了,然后太上皇居然还没停口的意思。

“对,还有!”太上皇的脸完全冷下来,掷地有声,“在我和你母后在京期间,除非大殿之上,我不许与耀阳私下见面,你们之间也不许有任何逾矩行为!”

他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是一种惩罚,没错!这种方法比什么跪祖宗牌位,什么反省,什么挨打都更能有效地让熠星牢记‘他老子正不爽’的教训。

不许私下见面?!是要防贼啊?

不许有逾矩行为?!——想眼不见为净,是吧!

妈……

熠星眼巴巴地瞥向太后。

然后只听父皇在旁边对妻子了一句,“若薇,等过完新年,我们再去穆丹看钟溶洞。”

死了!

现在才初秋!

——番外之番外——

熠星看内侍小心的把罗耀阳抬到架子上送回寝宫,太上皇刚下的命令,他当然不能跟,不过……熠星临离开太庙前,装不经意的忽然想起来了件事,“妈,你听没听说过一个叫颜司语的文人啊?”

“……”若薇猛一恍惚,“他……怎么?”

看着母亲略微出神,父亲脸浮黑气的样子,熠星兴奋地,猛地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装作无所谓的耸耸肩,“噢,没事儿,我就是随便问问,韩英将军的叛变,穆丹和霍尔邦的联合,月伯原本计划的中兴、反扑,全都是这个人一手策划出来的。我想这个人既然这么精明,还与你们差不多同龄,向来也是个当年能响彻中原的厉害人物。哎,你们不知道就算。反正都结束了,他去年深秋风寒暴毙……他死了差不多快一年了,真可惜,我很佩服他的,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