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软大概是没有受到过这种态度,呼吸瞬间一窒。
她瞳孔收缩了几下,忍了忍,嗓子里含着软糯的沙哑。语速很快地说:“我……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不是故意在这里哭的。我其实不是个喜欢哭的人,我很坚强的,只是今天真的太难过了。我是受学姐拜托才来帮忙做这个课外活动,没想到会遇到从大一就霸凌我的富二代。校领导亲眼看见富二代的所作所为,居然也假装没看见……对不起,我不是想抱怨,只是哭的太大声,吵到你……”
她自顾自的说了一长串,以为上面的男人会有所动容。
——就算不动容,也会为他庇护沈珊对她动手这件事感觉到内疚。
但是抬起头,对方脸色依旧淡淡。
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毫无波澜地给出建议:“……霸凌你的是学校的学生,你要是觉得委屈,可以找学校领导处理。”
还要再说的苏软哽住,瞪着红彤彤的大眼睛看着他。
而居高临下到全程没有意识到该走下来跟人交谈才礼貌的男人,蹙了蹙眉头,用一个怀疑她脑子是不是有病的语气反问:“难不成,你在指望我帮你讨回公道?”
苏软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她虽然没说,但确实就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说出来!好像她很不要脸在求人一样!
就在苏软震惊以为听错了,却听见楼上的男人嗤笑了一声。
态度是理所应当的冷漠:“不好意思,女学生,我看起来很闲吗?”
丢下这句话,男人堂而皇之地离开了安全通道。
苏软的脸一瞬间惨白,表情差点裂开。
顾安安比她先裂开,震惊地看着已经没有了人影的通道口,又扭头看向久久回不了神的苏软。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把腿就跟了上去。
等一溜小跑真的追上了那人,顾安安才后知后觉自己干了什么。
掉头就撤。
那人却跟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喊住她:“跑什么?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
顾安安头皮发麻地转过身,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就选了个特别不出错的称呼:“谢先生我就是路过……”
“叫舅舅。”
突然被打断的顾安安发出了‘噶’的一声叫唤,回过神来脸都红了。
她一双大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因为太震惊而微微张开。仿佛不解对方这个‘舅舅’的要求从何而来,毕竟她跟谢家可是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但对上对方幽沉又平静的桃花眼,他嘴角淡淡地勾起了。
他的说话风格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开口就是让人噎死:“怎么?我不配吗?”
不,你怎么可能不配?
是我不配啊!
但,顾安安瘪了瘪,识时务者为俊杰地小声喊了他:“……小舅舅。”
“嗯。”
他答应了,态度有种很难用语言描绘出来的理所当然。
初秋的天气,他穿着四件套的正装。
头发一丝不苟地全梳起来,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优秀的鼻梁下面,嘴唇很红润,并没有常年吸烟的变紫色。就算是霸总,大概也是吸烟很少的类型。
“跟着我干什么?”
顾安安怀里还抱着话筒,被突然问懵了。
她刚想发现谢谨行一点不喜欢苏软,就有种找到组织的兴奋。想都没想就跟上来。真要说有什么目的,那肯定是说不出来的。
不过对方都问到脸上来,顾安安慌张之下,胡说八道了句:“想跟着小舅舅吃顿好的!”
一嗓子喊出来,顾安安和对面正低头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的谢谨行都愣了。
四目相对,顾安安的脸涨得通红。
谢谨行眨了眨眼睛,错愕了好一瞬。就在顾安安绞尽脑汁地想各种理由找补时,男人那张很少有情绪波动的脸上,缓缓地,慢吞吞地,露出了一种意味深长的表情。
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支烟又放回了盒子,垂眸看着眼前恨不得脚趾扣出一条缝再钻进去的小姑娘。
显然,两人都想到了昨晚陆家的宴会上,谢谨行发表的关于‘吃顿好的和挖野菜’的言论。
他想了想,眼底浮现了细碎的笑意:“挺有想法的。”
顾安安:“……”
啊啊啊啊啊!来个人啊!快把我鲨了!鲨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件事,仿佛一个小插曲。
像夏日荷花池平静的水面上突然被调皮的小鱼冒头,吐了个泡,泡泡破碎了,就消失无踪了。
顾安安一直以为,只要不回老宅,就遇不上谢谨行。
遇不上谢谨行,那天社死的就不是她。
她心虚地在学校躲了一整个学期。直到快期末考试了,老爷子实在想念她。打电话问她是不是搬出去就不要爷爷了,连爷爷七十六岁的大寿都不来露脸?
顾安安才痛哭流涕地道了歉,并回了老宅。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躲了一学期没见到的人。她刚一踏入老宅大门,就撞上了出来夜跑的谢谨行。两人在谢氏老宅前面专门为这里住户设计的跑道上狭路相逢。
当时的她拖着一个拉杆箱,透明的塑胶包,里面装的全是led闪光棒,猫耳头箍,猫铃铛。不知道怎么就碰到了开关,所有的灯都在闪。
后背还背了一个大号的熊玩偶。脑袋上还挂着led灯的超闪猫耳头箍。
还没有完全黑,但已经天黑的傍晚。
她此时亮眼得像十字路口.交警手中挥舞的荧光棒。就,有点难顶。
大概是夜跑已经到了尾声,男人看了眼手表,小跑着过来。
他的脸上有着运动过后的白里透红,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润湿。短袖的T恤露出了胳膊,上面一个黑色的机械表在显示心跳和呼吸频次。
他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物种,盯着她脑门的猫耳朵,垂下眸。
“这是从乌市进货回来?”
一开口,还是那个味儿。阴阳大师:谢谨行。
顾安安嗫嗫嚅嚅的:“……不是,帮朋友存的。明天约好了去看她家儿子的现场。她妈不让她砸钱养儿子,怕这些东西带回去会被她妈打死,就让我带回来。”
“养儿子?”显然那天王宝钏的梗是个意外,这人暴露了老古董人设。
顾安安手背在身后,尴尬地拉着箱子的杆杆。丢脸,但不能扔掉。她木着脸:“就是追星。”
追星跟养儿子为什么会等同起来,显然老古董不懂。他用一种带着礼貌的疑惑,颇为温和和耐心地看着她。顾安安被这眼神看的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给他解释了什么叫亲妈粉。并且非常详细地阐述了从孩子很小的时候就看中了,一直砸钱养大的爱豆,有什么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