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生枭(1377)
董世珍在旁已经解释道:“大人,抚恤金和赏金,这不必多说,将士们流血拼命,若是战死,少不得抚恤,若是立功,那也少不得奖赏,这两项是不小的支出,必须准备好。至若安家费,其实这也是环境所逼,从前到也没有这档子事儿,只是西关的情况,不同别处,平西军中,有不少都是西关本地人,家眷都在西关,贫苦无食,许多人家,就是靠着家里有人当兵,靠着那点口粮和军饷过活……所以东方将军上任之后,第一次率兵剿匪,军中将士就要求发下安家费,否则拒不出兵……当时就斩了十几号人,差点酿出兵变,后来还是朱总督亲自出面,抚慰将士,立下了出兵先发安家费的规矩……!”
楚欢明白过来,问道:“也就是说,东方将军麾下这只平西军,只有拿了银子才会剿匪,否则不会服从军令?”
“大人也不必说得如此难听。”东方信靠在椅子上,“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皇帝不差饿兵,大伙儿吃不饱,谁会去拼命?说到底,当兵固然是为国尽忠,也是为了填饱肚皮,大人是西关总督,三军将士就指着大人给口饭吃,大人如果喂不饱,他们难不成饿着肚皮上阵杀敌?末将倒是无所谓,不过三军将士可是不答应的。”
楚欢心中冷笑,转视董世珍,问道:“前几次出兵剿匪,从户部司拨银子下去了?”
“没有。”董世珍摇头苦笑道:“这户部司如今是徒有虚名,一贫如洗,朝廷迟迟没有银子拨下来,户部司空空如也,哪里能拨出银子。之前乱匪猖獗,不剿是不成了,下官无奈,只能和城中的豪绅们商量着,让他们捐献一些银两出来,剿匪也是为了保一方平安,他们出些银子,那也是无可厚非。”
东方信嘴角浮现怪笑,起身道:“如今总督大人坐镇西关,末将想,那些士绅应该不会抚了大人的面子……大人尽管先筹银子,末将去营中准备出兵,只要第一批安家费发下去,末将保证立刻出兵,不剿灭几股刁匪,便决不回师……!”很随意地拱了拱手,“末将先告退,等着大人的好消息。”不等楚欢多言,转身便走。
第一零零七章 借力
东方信尚未走出大门,楚欢声音已经从后面传过来:“且慢!”
东方信嘴角泛起冷笑,也不回头,只是道:“不知大人还有何指教?”
“你的意思是否说,如果本督拿不出银子,平西军就不会出兵剿匪。”楚欢缓缓道:“余老将军重组的平西军,并非是救命于水火的正义之师,只是一群想着领安家费的老爷兵?”
东方信眼角微微跳动,回过头,只见到楚欢一双眼睛正犀利无比看着自己,他这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年轻的总督目光如此冷峻,虽然是武将,心中却也是一跳,却还是面不改色道:“大人这些话,其实不用和末将说,四营官兵,就在城外,大人如果实在拿不出银子给他们安家,大可出城对他们说!”
楚欢缓缓起身,背负双手,淡淡道:“如果需要本督对他们训话,平西军也就用不上东方将军了!”
东方信瞬间变色,怒道:“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楚欢淡淡道:“西关本就是百废待兴,这一点,你东方将军比本督要清楚得多。户部司有无银子,你比本督清楚,本督素来只听说为国而战的将士,却没听说过国难当头之时,没有银子,却眼睁睁看着匪患成灾,按兵不动。”他双眸如冰,“东方将军,平西军这规矩,总不是余老将军定下的吧?”
东方信立刻道:“这是将士们自己的心思,总督大人也不用多问末将,就像你所说,没有银子,便是末将,也无法号令三军!”
“如此说来,本督是否该上奏朝廷,你东方将军无力指挥平西军,需要朝廷另派大将?”楚欢缓缓坐下去,盯着东方信眼睛:“朝中猛将如云,治军之将也不在少数,要派一名精通治军打仗的勇将,并不是难事!”
东方信不怒反笑,大声道:“总督大人若是这样说,尽管向朝廷上折子就是。我东方信戎马生涯,那可不是吓大的,平西军这烂摊子,朝廷愿意派人来接手,末将还真是求之不得。”摸着钢须,冷笑道:“只是末将不得不提醒大人,平西军都是骁勇之士,虎狼之性,如果朝廷要派大将,最好还是派一名能够镇得住的,若是派来无能之辈,恐怕会适得其反,西关反倒更是不安宁。”
他话中有话,楚欢又何尝听不出其中的讽刺意思,此时董世珍已经起身打圆场道:“东方将军,总督大人,两位都是为了平定匪患,目的相同,倒也不必起争执。”向楚欢道:“大人,实在不成,这一次就由下官出面,去向士绅们征调一些军费……!”
楚欢已经看向董世珍,问道:“董大人向谁征要?”
“这个……自然是城中的各豪商富贾。”董世珍忙道:“从其他地方,也难以征调到什么东西,百姓如今能吃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从他们那里征不了什么……!”
“难得董大人还想着百姓。”楚欢道:“只是董大人或许忘记了,那些士绅,也是百姓,他们也都是返乡不久,重建家园,处在困难时期,官府帮不了他们倒也罢了,若是在这个时候屡次三番向他们征调军费。且不说他们是否承受得起,只怕心中也会有怨言吧?西关重建,本也就要靠他们帮衬着,若是他们对官府不满,这以后办差也就更加困难了。”
董世珍皱眉道:“可是除此之外,又能有什么法子?户部司倒也不是没有向朝廷催要银子,三天两头上折子,可是京城那边,并无任何动静……!”
“高廉那帮外来士绅不是家资殷实吗?”楚欢道:“他们不比西关的士绅,西关士绅都是遭受过西梁人的破坏,许多人已经是家破人亡,损失惨重。西梁人没有打进北山和天山,从那两道来了不少士绅,他们的元气未伤,听说仅仅那位高廉一家,在越州买房置地,都是大手笔,那可是一等一的有钱人,像他这样的人,此番不是有许多迁到了西关吗?前番还听他们说,要为西关的重建出一份力,如今东方将军缺银子,正是他们出力的时候,能者多劳嘛,他们既然银钱多,就让他们多拿一些出来,董大人,你看如何?”
董世珍为难道:“大人,官府办事,素来讲究公平,虽然高廉这群外来士绅家资确实殷实一些,但……如今在西关买房置地,还在官府入了户,他们也就都是西关的人,咱们总不能厚此薄彼,若是如此,只怕人心不服,反倒要酿出事端来……!”
楚欢靠在椅子上,瞅着不远处的东方信,道:“如果是这样,那么本督只有休书往朝廷去催要安家费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本督也是难做无银之官,一面是乱匪肆虐,荼毒百姓,一面是平西军按兵不动,要安家费才能出兵,本督夹在其中,两面为难,只能向朝廷伸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