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官又惊又喜,次日命狱吏将囚犯领到戏场。各种节目表演完毕之后,命此人演出绳
技。此人捧了一团长绳,放在地上,将一头掷向空中,其劲如笔,初抛两三丈,后来加到
四五丈,一条长绳直向天升,就像半空中有人拉住一般。观众大为惊异。这条绳越抛越高
,竟达二十余丈,绳端没入云中。此人忽然向上攀援,身足离地,渐渐爬高,突然间长绳
在空中荡出,此人便如一头大鸟,从旁边飞出,不知所踪,竟在众目睽睽之下逃走了。这
个嘉兴男子以长绳逃税,一定令全世界千千万万无计逃税之人十分羡慕。这种绳技据说在
印度尚有人会,言者凿凿。但英国人统治印度期间,曾出重赏征求,却也无人应征。笔者
曾向印度朋友Sam Sekon先生请教此事。他肯定的说:“印度有人会这技术。这
是群众催眠术,是一门十分危险的魔术。如果观众之中有人精神力量极强,不受催眠,施
术者自己往往会有生命危险。”
四 车中女子
唐朝开元年间,吴郡有一个举人到京城去应考求仕。到了长安后,在街坊闲步,忽见
两个身穿麻布衣衫的少年迎面走来,向他恭恭敬敬的作揖行礼,但其实并非相识。举人以
为他们认错了人,也不以为意。
过了几天,又遇到了。二人道:“相公驾临,我们未尽地主之谊,今日正要前来奉请
,此刻相逢,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一面行礼,一面坚持相邀。举人虽甚觉疑怪,但见对
方意诚,便跟了去。过了几条街,来到东市的一条胡同中,有临路店数间,一同进去,见
舍宇颇为整齐。二人请他上坐,摆设酒席,甚是丰盛,席间相陪的尚有几名少年,都是二
十余岁年纪,执礼甚恭,但时时出门观望,似是在等候贵客。一直等到午后,众人说道:
“来了,来了!”
只听得门外车声响动,一辆华贵的钿车直驶到堂前,车后有数少年跟随。车帷卷起,
一个女子从车中出来,约十七八岁,容貌艳丽,头上簪花,戴满珠宝,穿着素色绸衫。两
个少年拜伏在地,那女子不答。举人亦拜,女子还礼,请客人进内。女子居中向外而坐,
请二人及举人入席,三人行礼后入座。又有十余名少年,都是衣服轻新,列坐于客人下首
。
仆役再送上菜肴,极为精洁。酒过数巡,女子举杯向举人道:“二君盛称尊驾,今日
相逢,大是欣慰。听说尊驾身怀绝技,能让我们一饱眼福吗?”举人卑逊谦让,说道:“
自幼至长,唯习儒经,弦管歌曲,从未学过。”女子道:“我所说的并非这些。相公请仔
细想想有甚么特别技能。”举人沉思良久,说道:“在下在学堂之时,少年顽皮,曾练习
着了靴子上墙壁走路,可以走得数步。至于其余的戏耍玩乐,却实在都不会。”女子喜道
:“原是要请你表演这项绝技。”举人于是出座,提气疾奔,冲上墙壁,行走数步,这才
跃下。女子道:“那也不容易得很了。”回顾座中诸少年,令各人献技。诸少年俱向女子
拜伏行礼,然后各献妙技。有的纵身行于壁上,有的手撮椽子,行于半空,各有轻身功夫
,状如飞鸟。举人见所未见,拱手惊惧,不知所措。过不多时,女子起身,辞别出门。举
人惊叹,回到寓所后,心神恍惚,不知那女子和众少年是何等样人。
过了数日,途中又遇到二人,二人问道:“想借尊驾的坐骑一用,可以吗?”举人当
即答允。
第二日,京城中传出消息,说皇宫失窃。官府掩捕盗贼,搜查甚紧,但只查到一匹驮
负赃物的马匹,验问马主,终于将举人扣了去,送入内侍省勘问。衙役将他驱入一扇小门
,用力在他背上一推。举人一个倒栽筋斗,跌入了一个数丈深的坑中,爬起身来,仰望屋
顶,离坑约有七八丈,屋顶只开了一个尺许的小孔。
举人心中惶急,等了良久,见小孔中用绳缒了一钵饭菜下来。举人正饿得狠了,急忙
取食。吃完后,长绳又将食钵吊了上去。举人夜深不眠,心中忿甚,寻思无辜为人所害,
此番只怕要毕命于此。正烦恼间,一抬头,忽见一物有如飞鸟,从小孔中跃入坑中,却是
一人。这人以手拍拍他,说道:“计甚惊怕。然某在,无虑也(一定很受惊了罢?但有我
呢,不用担心)。”听声音原来便是那个车中女子。只听她又道:“我救你出去。”取出
一匹绢来,一端缚住了他胸膊,另一端缚在她自己身上。那女子耸身腾上,带了那举人飞
出宫城,直飞出离宫门数十里,这才跃下,说:“相公且回故乡去,求仕之计,将来再说
罢。”举人徒步潜窜,乞食寄宿,终于回到吴地,但从此再也不敢到京城去求功名了。这
故事也出《源化记》,所描写的这个盗党,很有现代味道。首领是一个武功高强的美丽少
女,下属都是衣着华丽的少年。这情形一般武侠小说都没写过。盗党居然大偷皇宫的财宝
,可见厉害。盗党为甚么要找上这个举人,很引发人的想象。似乎这个苏州举人年少英俊
,又有上壁行走的轻功,为盗党所知,女首领便想邀他入伙,但一试他的功夫,却又平平
无奇,于是打消了初意。向他借一匹马,只不过是故意陷害,让他先给官府捉去,再救他
出来,他变成了越狱的犯人,就永远无法向官府告密了。
五 汝州僧
唐朝建中年间,士人韦生搬家到汝州去住,途中遇到一僧,并骑共行,言谈很是投机
。傍晚时分,到了一条歧路口。僧人指着歧路道:“过去数里,便是贫僧的寺院,郎君能
枉顾吗?”韦生道:“甚好。”于是命夫人及家口先行。僧人即指挥从者,命他们赶赴寺
中,准备饮食,招待贵客。行了十余里,还是没有到。韦生问及,那僧人指着一处林烟道
:“那里就是了。”待得到达该处,僧人却又领路前行。越走越远,天已昏黑。韦生心下
起疑,他素善弹弓暗器之术,于是暗暗伸手到靴子中取出弹弓,左手握了十余枚铜丸,才
责备僧人道:“弟子预定克日赶到汝州,偶相邂逅,因图领教上人清论,这才勉从相邀。
现下已行了二十余里,还是未到,不知何故?却要请教。”那僧人笑道:“不用心急,这
就到了。”说着快步向前,行出百余步。韦生知他是盗,当下提起弹弓,呼的一声,射出
一丸,正中僧人后脑。岂知僧人似乎并无知觉。韦生连珠弹发,五丸飞出,皆中其脑。僧
人这才伸手摸了摸脑后中弹之处,缓缓的道:“郎君莫恶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