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桃符(出书版)(22)
“说什么呢!”大师兄义正言辞道:“我会是那样的人?”
我笑了笑,大师兄小算盘打得多精细的一个人,万建魁毒成那个样子,大师兄跟他在一起,只能是吃亏,绝占不了便宜,所以根本也不会离开厚道的师傅。
眼看师傅开始铺褥子,我说:“师傅,我去看看娇娇。”
“去吧。”师傅说:“明天早点起来,我还要传你手艺儿,徐冬梅家里,你应了人家,就去走一遭吧。”
大师兄朝我意味深长的笑笑:“老三,明天早点起来啊!”
“别不正经了!”我的脸一热,赶紧往娇娇那屋里钻去。
还别说,万建魁一走,我的心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是端着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轻松了,也踏实了!
进了里屋,娇娇早就不哭了,正盘腿坐在床上,说:“万建魁走了?”
“走了。”
“白眼狼!”娇娇说:“早就约摸着他不是好东西,我爸就是心眼儿太好,也太窝囊,天天让着他,不知道图什么。木郎,你刚才就该揍他!”
“师傅还不是为了你。”我笑了,说:“师傅要是光棍一条,能怕什么?窝囊不窝囊,可不是看会不会揍人的——刘备打不过关羽,也打不过张飞,刘备就窝囊?关羽、张飞不还得听刘备的。万建魁是光脚的人,所以不怕咱们穿鞋的。我和师傅可以揍他,也不怕打不过他,可是打了之后呢?打不死他,他记着仇,害不着我,害你;要是打死他了,我和师傅也别想活了。”
“啊?”娇娇瞪大了眼睛,说:“那就由着他?”
“你们女人,就不会想事情。”我笑着说:“在你们眼里,不打人就是窝囊,除了打人,就没别的法子了?老话说的好,宁可得罪君子,也不能得罪小人!万建魁是小人,咱们离他远点,不招惹他不就行了。”
“嗯。”娇娇点点头,说:“那以后不招惹他,他也别招惹咱们。”
“好了,睡吧。”我摸摸娇娇的头,说:“明天要早起呢。”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我就起床了。
大师兄还在酣睡,师傅的被窝已经空了。
我听见院子里有凿木头的声音,就走了出去,果然看见师傅蹲在院子里,正在一块刮的干干净净,削的四四方方的木板上凿刻。
“师傅,你早就起来了啊?”我也走了过去,蹲下身子。
师傅说:“起了大半天了。”
我盯着那木板,见似乎是人的形状,但又不是太像,因为有两个脑袋,我问师傅:“这是凿的什么?”
“人啊。”
“那怎么有俩头?”
“俩人不就是俩头?”
“俩人?”我更奇怪:“俩人长在一块?”
那木板是一整块,根本就没有分开。
师傅看了我一眼,说:“夜儿黑睡哪儿了?”
“睡里屋了。”我颇有些不好意思,师傅怎么会问这个问题,明知故问,让我害臊嘛。
“一张床上,两个人。”师傅拿起那木板,吹了吹上面的木屑,说:“夫妻俩,不就得在一块吗?”
我恍然大悟,说:“这就是要给徐冬梅下的厌胜物啊!”
“对。”师傅说:“我把这人形刻好,你去问他们夫妻俩的生辰八字和姓名,全刻上去,然后在他们床上枕头下面,找个地方,把这东西藏起来。成不成,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我惊讶了半天,说:“这样,就能成?”
师傅说:“成不成,还是要看他们自己。你不是也知道,关键在人吗?内因,还是大于外因的。”
“好。”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
师傅说:“去了千万别再卖弄了,也别贪图人家的钱!”
“放心吧,师傅!”我说:“我知道利害。”
师傅把木人又刻了刻,刮了刮,吹了吹,最后又用了一根红毛线,在俩木人的腿上缠了一圈,递给了我,说:“夫妻,夫妻,同心同意,同宿同起,休戚与共,福祸相依。姻缘线牵,不断不离!”
我愣了半天:“师傅,你说什么呢?”
“放木人时候,祈福的话!”师傅白了我一眼:“念叨的多了,总会感应人的。”
我“哦”了一声,把木人装好,背了咒语,便匆匆去了。
在刘二伟家里也没怎么耽误功夫,谢丽红就领着我去了徐冬梅家中。
这是个独门独户独院的大房子,铁栅栏圈着大铁门,院子里空落落的,里里外外都看着冷清。
大门是开着的,刚进了院子,谢丽红就喊:“大姐,小陈师傅,我给您请来了!”
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应声,我却听见了屋子里一片噪杂,好像是个女人在絮絮叨叨的说,还有个略有些喑哑的嗓音在中间穿插。
“家里来客人了?”我装了一万个小心,就怕这事儿传的越来越开,徐冬梅家里要是有客人的话,我是绝不会显摆的。
谢丽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非要拉着我往屋里去看看,刚走到门口,我又听见那声喑哑的嗓音,这次听得清楚、真切了,我一下子就有些懵了——那声音是万建魁的!
我扭头就走。
不管他是来干什么的,我都不想搭理他。
这种小人,敬而远之才是上上之策。
只是我刚扭头一走,谢丽红就拽住了我,大声小气地说:“小陈,你干啥去?来都来了,还不进屋?”
谢丽红这一喊,屋子里的说话声音都停住了,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走了出来:“谁呀?”
“大姐,是我!”谢丽红拽着我说:“你看,这就是我跟你讲的小陈师傅!小陈师傅,这就是我冬梅姐!”
我有些怨恨谢丽红了。
我也终于知道,刘二伟为什么总是怀疑她跟做床的木匠有一腿了,她的话,显然是太多了!
“是小陈师傅啊!”徐冬梅热情的说:“快进屋里,快进屋里吧!”
我抬眼看了一眼徐冬梅,这是一个很漂亮也很端庄的女人,蓬松着头发,淡妆梳理,一身朴素的与这个大宅子都有些格格不入的衣服,让我对她有了好感。
我怕万建魁听见我的声音,便低声说:“屋子里不是有客人吗?我改天再来吧。”
“没事,是你的同行。”徐冬梅说:“你进来吧,正好一起说说话。”
“哎呀,走吧。”谢丽红推搡着我往屋子里进,我刚挣扎了一下,就看见万建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我们四目相对,我不动了,他笑了,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神情——这分明是在等着我来啊。
万建魁说:“我还以为是哪个小陈师傅,没想到是你啊,老三。”
“你们认识?”徐冬梅惊喜道:“那就太好了!”
“我可不认识他。”我说:“这里既然有他,那我就走了。”
我扭头就走,谢丽红和徐冬梅都在那儿“哎”、“哎”的喊,谢丽红更是跑得飞快,一把抱着我的胳膊,说:“小陈师傅,你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