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事肆无忌惮。这里有一幅图,上面绘的是我昔年大享清福之处,那是在大理国无量山中,
你寻到我所藏武学典籍的所在,依法修习,武功便能与这丁春秋并驾齐驱。但你资质似乎也
不甚佳,修习本门武功,只怕多有窒滞,说不定还有不少凶险危难。那你就须求无量山石洞
中那个女子指点。她见你相貌不佳,多半不肯教你,你求他瞧在我的份上……咳,咳……”
说到这里,连连咳嗽,已是上气不接下气,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卷轴,塞在虚竹手中。
虚竹颇感为难,说道:“小僧学艺未成,这次是奉师命下山送信,即当回山复命,今后行
止,均须秉承师命而行。倘若本寺方丈和业师不准,便无法遵依前辈的嘱咐了。”那老人苦
笑道:“倘若天意如此,要任由恶人横行,那也无法可想,你……你……”说了两个“你”
字,突然间全身发抖,慢慢俯下身来,双手撑在地下,似乎便要虚脱。虚竹吃了一惊,忙伸
手扶住,道:“老……老前辈,你怎么了?”那老人道:“我七十余年的修练已尽数传付于
你,今日天年已尽,孩子,你终究不肯叫我一声‘师父’么?”说这几句时,已是上气不接
下气。
虚竹见他目光中祈求哀怜的神气,心肠一软,“师父”二字,脱口而出。那老人大喜,
用力从左手指上脱下一枚宝石指环,要给虚竹套在手指上,只是他力气耗竭,连虚竹的手腕
也抓不住。虚竹又叫了声:“师父!”将戒指套上了自己手指。那老人道:“好……好!你
是我的第三个弟子,见到苏星河,你……你就叫他大师哥。你姓什么?”虚竹道:“我实在
不知道。”那老人道:“可惜你相貌不好看,中间实有不少为难之处,然而你是逍遥派掌门
人,照理这女子不该违抗你的命令,很好,很好……”越说声音越轻,说到第二个“很好”
两字时,已是声若游丝,几不可闻,突然间哈哈哈几声大笑,身子向前一冲,砰的一声,额
头撞在地下,就此不动了。
虚竹忙伸手扶起,一探他鼻息,已然气绝,急忙合十念佛:“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
陀佛,求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大势至菩萨,接引老先生往生西方极乐世界。”他和这老
人相处不到一个时辰,原说不上有什么情谊,但体内受了他修练七十余年的功力,隐隐之
间,似乎这老人对自己比什么人都更为亲近,也可以说,这老人的一部分已变作了自己,突
然间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哭了一阵子,跪倒在地,向那老人的遗体拜了几拜,默默祷祝:“老前辈,我叫你师
父,那是假的,你可不要当真。你神识不昧,可不要怪我。”祷祝已毕,转身从板壁破洞中
钻了出去,只轻轻一跃,便窜过两道板壁,到了屋外。
第三十二章 且自逍遥没谁管
虚竹一出木屋,不禁一怔,只见旷地上烧着一个大火柱,遍地都是横七竖八倒伏着的松
树。他进木屋似乎并无多时,但外面已然闹得天翻地覆,想来这些松树都是在自己昏晕之时
给人打倒的,因此在屋里竟然全未听到。
又见屋外诸人夹着火柱分成两列。聋哑老人苏星河站于右首,玄难等少林僧、康广陵、
薛慕华等一干人都站在他身后。星宿老怪站于左首,铁头人游坦之和星宿派群弟子站在他身
后。慕容复、王语嫣、段誉、鸠摩智、段延庆、南海鳄神等则疏疏落落的站于远处。
苏星河和丁春秋二人正在催运掌力,推动火柱向对方烧去。眼见火柱斜偏向右,显然丁
春秋已大占上风。各人个个目不斜视的瞧着火柱,对虚竹从屋中出来,谁也没加留神。当然
王语嫣关心的只是表哥慕容复,而段誉关心的只是王语嫣,这两人所看的虽都不是火柱,但
也决计不会来看虚竹一眼。虚竹远远从众人身后绕到右首,站在师叔慧镜之侧,只见火柱越
来越偏向右方,苏星河衣服中都鼓足了气,直如顺风疾驶的风帆一般,双掌不住向前猛推。
丁春秋却是谈笑自若,衣袖轻挥,似乎漫不经心。他门下弟子颂扬之声早已响成一片:
“星宿老仙举重若轻,神功盖世,今日教你们大开眼界。”“我师父意在教训旁人,这才慢
慢催运神功,否则早已一举将这姓苏的老儿诛灭了。”“有谁不服,待会不妨一个个来尝尝
星宿老仙神功的滋味。”“你们胆怯,就算联手而上,那也不妨!”“古往今来,无人能及
星宿老仙!有谁胆敢螳臂当车,不过自取灭亡而已。”鸠摩智、慕容复、段延庆等心中均
想,倘若我们几人这时联手而上,向丁春秋围攻,星宿老怪虽然厉害,也抵不住几位高手的
合力。但各人一来自重身分,决不愿联手合攻一人;二来聋哑老人和星宿老怪同门自残,旁
人不必参与;三则相互间各有所忌,生怕旁人乘虚下手,是以星宿派群弟子虽将师父捧上了
天,鸠摩智等均只微微而笑,不加理会。突然间火柱向前急吐,卷到了苏星河身上,一阵焦
臭过去,把他的长须烧得干干净净。苏星河出力抗拒,才将火柱推开,但火焰离他身子已不
过两尺,不住伸缩颤动,便如一条大蟒张口吐舌,要向他咬去一般。虚竹心下暗惊:“苏施
主只怕转眼便要被丁施主烧死,那如何是好?”
猛听得镗镗两响,跟着咚咚两声,锣鼓之声敲起,原来星宿派弟子怀中藏了锣鼓铙钹、
唢呐喇叭,这时取了出来吹吹打打,宣扬师父威风,更有人摇起青旗、黄旗、红旗、紫旗,
大声呐喊。武林中两人比拚内功,居然有人在旁以锣鼓助威,实是开天辟地以来所从未有之
奇。鸠摩智哈哈大笑,说道:“星宿老怪脸皮之厚,当真是前无古人!”锣鼓声中,一名星
宿弟子取出一张纸来,高声诵读,骈四骊六,却是一篇“恭颂星宿老仙扬威中原赞”。不知
此人请了哪一个腐儒撰此歌功颂德之辞,但听得高帽与马屁齐飞,法螺共锣鼓同响。别小看
了这些无耻歌颂之声,于星宿老怪的内力,确然也大有推波助澜之功。锣鼓和颂扬声中,火
柱更旺,又向前推进了半尺。突然间脚步声响,二十余名汉子从屋后奔将出来,挡在苏星河
身前,便是适才抬玄难等人上山的聋哑汉子,都是苏星河的门人。丁春秋掌力催逼,火柱烧
向这二十余人身上,登时嗤嗤声响,将这一干人烧得皮焦肉烂。苏星河想挥掌将他们推开,
但隔得远了,掌力不及。这二十余人笔直的站着,全身着火,却绝不稍动,只因口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