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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371)

道:“呸!你一身逍遥派的内功,还说跟逍遥派毫无干系,当真胡说八道之至。天山童姥为

人,向来不做利人不利己之事。我教你武功,是为了我自己的好处,只因我要假你之手,抵

御强敌。你若不学会这六路‘天山折梅手’,非葬身于西夏国不可,小和尚命丧西夏,毫不

打紧,你姥姥可陪着你活不成了。”虚竹应道:“是!”觉得这人用心虽然不好,但什么都

说了出来,倒是光明磊落的“真小人”。当下童姥将“天山折梅手”第一路的掌法口诀传授

了他。这口诀七个字一句,共有十二句,八十四个字。虚竹记性极好,童姥只说了三遍,他

便都记住了。这八十四字甚是拗口,接连七个平声字后,跟着是七个仄声字,音韵全然不

调,倒如急口令相似。好在虚竹平素什么“悉坦多,钵坦啰”、“揭谛,揭谛,波啰僧揭

谛”等等经咒念得甚熟,倒也不以为奇。童姥道:“你背负着我,向西疾奔,口中大声念诵

这套口诀。”虚竹依言而为,不料只念得三个字,第四个“浮”字便念不出声,须得停一停

脚步,换一口气,才将第四个字念了出来。童姥举起手掌,在他头顶拍下,骂道:“不中用

的小和尚,第一句便背不好。”这一下虽然不重,却正好打在他“百会穴”上。虚竹身子一

晃,只觉得头晕脑胀,再念歌诀时,到第四个字上又是一窒,童姥又是一掌拍下。

虚竹心下甚奇:“怎么这个‘浮’字总是不能顺顺当当的吐出?”第三次又念时,自然

而然的一提真气,那‘浮’字便冲口喷出。童姥笑道:“好家伙,过了一关!”原来这首歌

诀的字句与声韵呼吸之理全然相反,平心静气的念诵已是不易出口,奔跑之际,更加难以出

声,念诵这套歌诀,其实是调匀真气的法门。到得午时,童姥命虚竹将她放下,手指一弹,

一粒石子飞上天去,打下一只乌鸦来,饮了鸦血,便即练那“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她此

时已回复到十七岁时的功力,与李秋水相较虽然大大不如,弹指杀鸦却是轻而易举。童姥练

功已毕,命虚竹负起,要他再诵歌诀,顺背已毕,再要他倒背。这歌诀顺读已拗口之极,倒

读时更是逆气顶喉,搅舌绊齿,但虚竹凭着一股毅力,不到天黑,居然将第一路掌法的口诀

不论顺念倒念,都已背得朗朗上口,全无窒滞。童姥很是喜欢,说道:“小和尚,倒也亏得

你了……啊哟……啊哟!”突然间语气大变,双手握拳,在虚竹头顶上猛擂,骂道:“你这

没良心的小贼,你……你一定和她做下了不可告人之事,我一直给你瞒在鼓里。小贼,你还

要骗我么?你……你怎对得住我?”虚竹大惊,忙将她放下地来,问道:“前辈,你……你

说什么?”童姥的脸已涨成紫色,泪水滚滚而下,叫道:“你和李秋水这贱人私通了,是不

是?你还想抵赖?还不肯认?否则的话,她怎能将‘小无相功’传你?小贼,你……你瞒得

我好苦。”虚竹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小无相功’?”童姥一呆,随即定神,拭干了

眼泪,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师父对我不住。”

原来虚竹背诵歌诀之时,在许多难关上都迅速通过,倒背时尤其显得流畅,童姥猛地里

想起,那定是修习了“小无相功”之故。她与无崖子、李秋水三人虽是一师相传,但各有各

的绝艺,三人所学颇不相同,那“小无相功”师父只传了李秋水一人,是她的防身神功,威

力极强,当年童姥数次加害,李秋水皆靠“小无相功”保住性命。童姥虽然不会此功,但对

这门功夫行使时的情状自是十分熟悉,这时发现虚竹身上不但蕴有此功,而且功力深厚,惊

怒之下,竟将虚竹当作无崖子,将他拍打起来。待得心神清醒,想起无崖子背着自己和李秋

水私通勾结,又是恼怒,又是自伤。这天晚上,童姥不住口的痛骂无崖子和李秋水。虚竹听

她骂得虽然恶毒,但伤痛之情其实更胜于愤恨,想想也不禁代她难过,劝道:“前辈,人生

无常,无常是苦,一切烦恼,皆因贪嗔痴而起。前辈只须离此三毒,不再想念你的师弟,也

不去恨你的师妹,心中便无烦恼了。”童姥怒道:“我偏要想念你那没良心的师父,偏要恨

那不怕丑的贱人。我心中越是烦恼,越是开心。”虚竹摇了摇头,不敢再劝了。次日童姥又

教他第二路掌法的口诀。如此两人一面赶路,一面练功不辍。到得第五日傍晚,但见前面人

烟稠密,来到了一座大城。童姥道:“这便是西夏都城灵州,你还有一路口诀没念熟,今日

咱们要宿在灵州之西,明日更向西奔出二百里,然后绕道回来。”虚竹道:“咱们到灵州去

么?”童姥道:“当然是去灵州,不到灵州,怎能说深入险地?”又过了一日,虚竹已将六

路“天山折梅手”的口诀都背得滚瓜烂熟。童姥便在旷野中传授他应用之法。她一腿已断,

只得坐在地下,和虚竹拆招。这“天山折梅手”虽然只有六路,但包含了逍遥派武学的精

义,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蕴有剑法、刀法、鞭法、枪法、抓法、斧法等等诸般兵刃的绝

招,变法繁复,虚竹一时也学不了那许多。童姥道:“我这‘天山折梅手’是永远学不全

的,将来你内功越高,见识越多,天下任何招数武功,都能自行化在这‘六路折梅手’之

中。好在你已学会了口诀,以后学到什么程度,全凭你自己了。”虚竹道:“晚辈学这路武

功,只是为了保护前辈之用,待得前辈回功归元大功告成,晚辈回到少林寺,便要设法将前

辈所授尽数忘却,重练少林寺本门功夫了。”

童姥向他左看右看,神色十分诧异,似乎看到了一件希奇已极的怪物,过了半晌,才叹

了口气,道:“我这天山折梅手,岂是任何少林派的武功所能比得?你舍玉取瓦,愚不可

及。但要你这小和尚忘本,可真不容易。你合眼歇一歇,天黑后,咱们便进灵州城去罢!”

到了二更时分,童姥命虚竹将她负在背上,奔到灵州城外,跃过护城河后,翻上城墙,

轻轻溜下地来。只见一队队的铁甲骑兵高举火把,来回巡逻,兵强马壮,军威甚盛。虚竹这

次出寺下山,路上见到过不少宋军,与这些西夏国剽悍勇武的军马相比,那是大大不及了。

童姥轻声指点,命他贴身高墙之下,向西北角行去,走出三里有余,只见一座高楼冲天

而起,高楼后重重叠叠,尽是构筑宏伟的大屋,屋顶金碧辉煌,都是琉璃瓦。虚竹见这些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