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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491)

段延庆坐在椅上,左手搭在段正淳右肩。他对段誉的六脉神剑大是忌惮,既怕王夫人和

慕容复使诡,要段誉出来对付他,又怕就算王夫人和慕容复确具诚意,但段誉如此武功,只

须脱困而出,那就不可复制,是以他手按段正淳之肩,叫段誉为了顾念父亲,不敢猖獗。

只听得脚步声响,四名侍婢横抬着段誉身子,走进堂来。他双手双脚都以牛筋捆绑,口

中塞了麻核,眼睛以黑布蒙住,旁人瞧来,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镇南王妃刀白凤失声叫道:“誉儿!”便要扑将过去抢夺。王夫人伸手在她肩头一推,

喝道:“给我好好坐着!”刀白凤被点重穴后,力气全无,给她一推之下,立即跌回椅中,

再也无法动弹。

王夫人道:“这小子是给我使蒙药蒙住了,他没死,知觉却没恢复。延庆太子,你不妨

验明正身,可没拿错人吧?”延延庆点了点头,道:“没错。”王夫人只知她这群醉人蜂毒

刺上的功力厉害,却不知段誉服食莽牯牛蛤后,一时昏迷,不多时便即回复知觉,只是身处

绁缧之下,和神智昏迷的情状亦无多大分别而已。

段正淳苦笑道:“阿萝,你拿了我誉儿干什么?他又没得罪你。”

王夫人哼了一声不答,她不愿在人前流露出对段正淳的依恋之情,却也不忍恶言相报。

慕容复生怕王夫人旧情重炽,坏了他大事,便道:“怎么没得罪我舅母?他……他勾引

我表妹语嫣,玷污了她的清白,舅母,这小子死有余辜,也不用等他醒转……”一番话未说

完,段正淳和王夫人同声惊呼:“什么?他……他和……”

段正淳脸色惨白,转向王夫人,低声问道:“是个女孩,叫做语嫣?”

王夫人的脾气本来暴躁已极,此番忍耐了这么久,已是生平从所未有之事,这时实在无

法再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叫道:“都是你这没良心的薄幸汉子,害了我不算,还害了你

的亲生女儿。语嫣,语嫣……她……她可是你的亲骨肉。”转过身来,伸足便向段誉身处乱

踢,骂道:“你这禽兽不如的色鬼,丧尽天良的浪子,连自己亲妹子也放不过,我……我恨

不得将你这禽兽千刀万剐,软成肉酱。”

她这么又踢又叫,堂上众人无不骇异。刀白凤、秦红棉、甘宝宝、阮星竹四个女子深知

段正淳子,立时了然,知道他和王夫人结下私情,生了个女儿叫做什么“语嫣”的,哪知段

誉却和她有了私情。秦红棉立时想到自己女儿木婉清,甘宝宝想到了自己女儿钟灵,都是又

感尴尬,又觉羞惭。其余段延庆、慕容复等稍一思索,也都心下雪亮。

秦红棉叫道:“你这贱婢!那日我和我女儿到姑苏来杀你,却给你这狐狸精躲过了,尽

派些虾兵蟹将来跟我们纠缠。只恨当日没杀了你,你又来踢人干什么?”

王夫人全不理睬,只是乱踢段誉。

南海鳄神眼见地下躺着的正是师父,当下伸手在王夫人肩头一推,喝道:“喂,他是我

的师父。你跑我师父,等如是踢我。你骂我师父是禽兽,岂不是我也成了禽兽?你这泼妇,

我喀喇一声,扭断了你雪白粉嫩的脖子。”

段延庆道:“岳老三,不得对王夫人无礼!这个姓段的小子是个无耻之徒,花言巧语,

骗得你叫他师父,今日正好将他除去,免得你在江湖上没面目见人。”

南海鳄神:“他是我师父,那是货真价实之事,又不是骗我的,怎么可以伤他?”说着

便伸手去解段誉的捆缚。段延庆道:“老三,你听我说,快取鳄鱼剪出来,将这小子的头剪

去了。”南海鳄神连连摇头,说道:“不成!老大,今日岳老三可不听你的话了,我非救师

父不可。”说着用力一扯,登时将绑缚段誉的牛筋扯断了一根。

段延庆大吃一惊,心想段誉倘若脱缚,他这六脉神剑使将出来,又有谁能够抵挡得住,

别说大事不成,自己且有性命之忧,情急之下,呼的一仗刺出,直指南海鳄神的后背,内力

到处,钢仗贯胸而出。

南海鳄神只觉后背和前胸一阵剧痛,一根钢杖已从胸口突了出来。他一时愕然难明,回

过头来瞧着段延庆,眼光中满是疑问之色,不懂何以段老大竟会向自己忽施杀手。段延庆一

来生性凶悍,既是“四大恶人”之首,自然出手毒辣;二来对段誉的六脉神剑忌禅异常,深

恐南海鳄神解脱了他的束缚,是以虽无杀南海鳄神之心,还是一杖刺中了他的要害。段延庆

见到他的眼光,心头霎时间闪过一阵悔意,一阵歉疚,但这自咎之情一晃即泯,右手一抖,

将钢杖从他身中抽出,喝道:“老四,将他去葬了。这是不听老大之言的榜样。”

南海鳄神大叫一声,倒在地下,胸背两处伤口吕鲜血泉涌,一双眼泪睁得圆圆的,当真

是死不瞑目。云中鹤抓住他尸身,拖了出去。他与南海鳄神虽然同列“四大恶人”,但两人

素来不睦,南海鳄神曾几次三番阻他好事,只因武功不及,被迫忍让,这时见南海鳄神为老

大所杀,心下大快。

众人均知南海鳄神是段延庆的死党,但一言不合,便即取了他性命,凶残狠辣,当真是

世所罕见,眼看到这般情状,无不惴惴。

段誉觉到南海鳄神伤口中的热血流在自己脸上、颈中,想起做了他这么多时的师父,从

来没给他什么好处,他却数处来相救自己,今日更为己丧命,心下甚是伤痛。

段延庆冷笑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提起钢杖,便向段誉胸口戳了下去。

忽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到:“天龙寺外,菩提树下,化学邋遢,观音长发!”

段延庆听到“天龙寺外”四字时,钢杖凝在半空不动,待听完这四句话,那钢杖竟不住

颤动,慢慢缩了回来。他一回头,与刀白凤的目光相对,只见她眼色中似有千言万语欲待吐

露。段延庆心头大震,颤声道:“观……观世音菩萨……”

刀白凤点了点头,低声道:“你……你可知这孩子是谁?”

段延庆脑子中一阵晕眩,瞧出来一片模糊,似乎是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月圆之夜。

那一天他终于从东海赶回在理,来到天龙寺外。

段延庆在湖广道上遇到强仇围攻,虽然尽歼诸敌,自己却已身受重伤,双腿折断,面目

毁损,喉头被敌人横砍一刀,声音也发不出了。他简直已不像一个人,全身污秽恶臭,伤口

中都是蛆虫,几十只苍蝇围着他嗡嗡乱飞。

但他是大理国的皇太子。当年父皇为奸臣所弑,他在混乱中逃出大理,终于学成了武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