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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510)

着抽出腰刀,便要往自己颈中抹去。

萧峰道:“且……且慢!”他全身如受烈火烤炙,又如钢刀削割,身内向外同时剧痛,

难以思索,过了好一会,才明白阿紫言中之意,说道:“我不会死,你不用寻死。”

只听得两扇厚重的城门轧轧的开了。数百名骑兵冲出北门,呐喊布阵。一队队兵马自南

而来,络绎出城。萧峰坐在城头,向北望去,见火把照耀数里,几条火龙远在蜿蜒北延,回

头南望,小半个城中都是火把,心想:“皇上将御营的兵马尽数调了出来,来拿我一人。”

只听内城外的将卒齐声大叫:“反贼萧峰,速速投降。”

萧峰腹中又是一阵剧痛,低声道:“阿紫,你快快设法逃命去吧。”阿紫道:“我亲手

下毒害死了你,我怎能独活?我……我……我跟你死在一起。”萧峰苦笑道:“这不是杀人

的毒药,只是令我身受重伤,无法动手而已。”

阿此喜道:“当真?”转身将萧峰拉着伏到自己背上。可是她身形纤小,萧峰却是特别

魁伟,阿紫负着着他站起身来,萧峰仍是双足着地。便在这时,十余名契丹武士已爬上城

来,一手执刀,一手高举火把,却都畏惧萧峰,不敢迫近。

萧峰道:“抗拒无益,让他们来拿吧!”阿紫哭道:“不,不!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

便将他杀了。”萧峰道:“不可为我杀人。假如我肯杀人,奉旨领兵南征便是,又何必闹到

这个田地?”提高噪子道:“如此畏畏缩缩,算得什么契丹男儿?同我一起去见皇上。”

众武士一怔,一齐躬身,恭恭敬敬的道:“是!咱们奉旨差遣,对大王无礼,尚请大王

莫怪!”萧峰为南院大王虽时日无多,但厚待部属,威望著于北地,契丹武士十分敬服。在

人群之中,大家随声附和,大叫“反贼萧峰”,一到和他面面相对,自然生出敬畏之心,不

敢稍有无礼了。

萧峰扶着阿紫的肩头,挣扎着站起身来,五脏六腑,却痛得犹如互在扭打咬啮一般,众

兵士站在丈许之外,还刀入鞘,眼看他一步步从石级走下城头。众将士一见萧峰下来,不由

自主的都翻身下马,城内城外将士逾万,霎时间鸦雀无声。

萧峰在火光下见到这些诚朴而恭谨的脸色,胸口蓦地感到一丝温暖:“我若南征,这里

万余将士,只怕未必有半数能回归北国。倘若我真能救得这许许多多生灵,皇上纵然将我处

死,那也是死而无恨。就只怕皇上杀了我后,又另派别人领军南征。”想到这里,胸口又是

一阵剧痛,身子摇摇欲坠。

一名将军牵过自己的坐骑,扶着萧峰上马。阿紫也乘了匹马,跟随在后。一行人前呼后

拥,南归王府。众将士虽然拿到萧峰,算是立了大功,却殊无欢忭之意。但听得铁甲锵锵,

数万只铁蹄击在石板街上,响成一片,却无半句欢呼之声。

一行人经行北门大街,来到白马桥边,萧峰纵马上桥。阿此突然飞身而起,双足在鞍上

一登,嗤的一声轻响没入了河中。萧峰见此意外,不由得一惊,但随即心下喜欢,想起最初

与这顽皮姑娘相见之时,她沉在小镜湖底诈死,水性之佳,实是少见,连她父母都被瞒过

了,这时她从水中遁走,那再好也没有了,只是从此只怕再无相见之日,心间却又怅怅,大

声道:“阿紫,你何苦自寻短见?皇上又不会难为你,何必投河自尽?”

众将士听得萧峰如此说,又见阿紫沉入河中之后不再冒起,只道她真是寻了短见。皇帝

下旨只拿萧峰一人,阿紫是寻死也好,逃生也好,大家也不放在心上,在桥头稍立片刻,见

河中全无动静,又都随着萧峰前行。

第五十章 教单于折箭 六军辟易 奋英雄怒第五十章 教单于折箭 六军辟易 奋英雄怒

到得王府,耶律洪基不和萧峰相见,下令御营都指挥使扣押。那都指挥使心想萧大王天

生神力,寻常监牢如何监他得住?当下心生一计,命人取过最大最重的铁链铁铐,锁了他手

脚,再将他囚在一只大铁笼中。这只大铁笼,便是当年阿紫玩狮时囚禁猛狮之用,笼子的每

根钢条都是粗如儿臂。

铁笼之外,又派一百名御营亲兵,各执长矛,一层层的围了四圈,萧峰在铁笼中如有异

动,众亲兵便能将长矛刺入笼中,任他力气再大,也无法在刹那之间崩脱铁锁铁铐,破笼而

出。王府之外,更有一阵亲兵严密守卫。耶律洪基将原来驻京南京的将士都调出了南京城,

以防他们忠于萧峰,作乱图救。

萧峰靠在铁笼的栏杆上,咬牙忍受腹中剧痛,也无余暇多想。直过了十二个明辰,到第

二日晚间,毒药的药性慢慢消失,剧痛才减。萧峰力气渐复,但处此情境,却又如何能够脱

困?他心想烦恼也是无益,这一生再凶险的危难也经历过不少,难道我萧峰一世豪杰,就真

会困死于这铁笼之中?好在众亲兵敬他英雄,看守虽绝不松懈,但好酒好饭管待,礼数不

缺。萧峰放杯痛饮,数日后铁笼旁酒坛堆积。

耶律洪基始终不来瞧他,却派了几名能言善辩之士来好言相劝,说道皇上宽洪大度,顾

念昔日的情义,不忍加刑,要萧峰悔罪求饶。萧峰对这些说客正眼也不瞧上一眼,自管自的

斟酒而饮。

如此过了月余,那四名说客竟毫不厌烦,每日里只是搬弄陈腔滥调,翻来复去的说个不

停,说什么“皇上待萧大王恩德如山,你只有听皇上的话,才有生路”,什么“皇上神武,

明见万里之外,远瞩百代之后,圣天子宸断是万万不会错的,你务须遵照皇上所指的路走”

等等,等等。这些说客显然明知决计劝不转萧峰,却仍是无穷无尽的喋喋不休。

一日萧峰猛地起疑:“皇上又不是胡涂人,怎会如此婆婆妈妈的派人前来劝我?其中定

中蹊跷!”沉思半晌,突然想起:“是了,皇上早已调兵遣将,大举南征,却派了些不相干

的人将我稳住在这里。我明明已无反抗之力,他随时可以杀我,又何必费这般心思?”

萧峰再一思索,已明其理:“皇上自逞英雄,定要我口服心服,他亲自提兵南下,取了

大宋的江山,然后到我面前来夸耀一番。他生恐我性子刚强,一怒之下,绝食自尽,是以派

了这些猥琐小人来对我胡说八道。”

他早将一己的生死安危置之度外,既困于笼中,无计可以脱身,也就没放在心上。他虽

不愿督军南征,却也不是以天下之忧而忧的仁人志士,想到耶律洪基既已发兵,大劫无可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