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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龙八部(67)

毒箭的厉害处在毒不在箭,小小箭伤,无足轻重,他一惊之下,神智便即清醒,在暖阁窗外

听到了父亲与木婉清、秦红棉三人的说话,虽然没听得全,却也揣摸了个十之八九。他听木

婉清仍叫自己为‘段郎’,心中一酸,说道:“妹子,以后咱兄妹俩相亲相爱,那……那也

是一样。”

木婉清怒道:“不,不是一样。你是第一个见了我脸的男人。”但想到自己和他同是段

正淳所生,兄妹终究不能成亲,倘若世间有人阻挠她的婚事,尽可一箭射杀,现下拦在这中

间的却是冥冥中的天意,任你多高的武功,多大的权势,都是不可挽回,霎时之间但觉万念

俱灰,双足一顿,向外疾奔。

秦红棉急叫:“婉儿,你到那里去?”

木婉清连师父也不睬了,说道:“你害了我,我不理你。”奔得更加快了。

王府中一名卫士双手一拦,喝问:“是谁?”木婉清毒箭射出,正中那卫士咽喉。她脚

下丝毫不停,顷刻间没入了黑暗之中。

段正淳见儿子为南海鳄神所掳,顾不向女儿到了何处,伸指便向南海鳄神点去。叶二娘

挥掌上拂,切他腕脉,段正淳反手一勾,叶二娘格格娇笑,中指弹向他手背。刹那之间,两

人交了三招,段正淳心头暗惊:“这婆娘恁地了得。”

秦红棉伸掌按住段誉头顶,叫道:“你要不要儿子的性命?”段正淳一惊住手,知她向

来脾气十分暴躁,对自己无配夫人刀白凤又是恨之入骨,说不定掌力一吐,便伤了段誉的性

命,急道:“红棉,我孩儿中了你女儿的毒箭,受伤不轻。”秦红棉道:“他已服解药,死

不了,我暂且带去。瞧你是愿做王爷呢,还是要儿子。”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这小

子终究是非拜我为师不可。”段正淳道:“红棉,我什么都答允,你……你放了我孩儿。”

秦红棉对段正淳的情意,并不因隔得十八年而丝毫淡了,听他说得如此情急,登时心

软,道:“你真的……真的什么都答允?”段正淳道:“是,是!”钟夫人插口道:“师

姊,这负心汉子的话,你又相信得的?岳二先生,咱们走吧!”

南海鳄神纵起身来,抱着段誉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已落在对面屋上,跟着砰砰两声,叶

二娘和云中鹤分别将两名王府卫士击下地去。

钟夫人叫道:“段正淳,咱们今晚是不是要打上一架?”

段正淳虽知集王府中的人力,未必不能截下这些人来,但儿子落入了对方手中,投鼠忌

器,难以凭武力决胜,何况眼前这对师姊妹均与自己关系大不寻常,柔声道:“宝宝,

你……你也来和我为难么?”钟夫人道:“我是钟万仇的妻子,你胡说八道的乱叫什么?”

段正淳道:“宝宝,这些日子来,我常常在想念你。”钟夫人眼眶一红,道:“那日知道段

公子是你的孩儿之后,我心里……心里好生难过……”声音也柔和起来。秦红棉叫道:“师

妹,你也又要上他当吗?”钟夫人挽了秦红棉的手,叫道:“好,咱们走。”回头道:“你

提了刀白凤那贱人的首级,一步一步拜上万劫谷来,我们或许便还了你的儿子。”

段正淳道:“万劫谷!”只见南海鳄神抱着段誉已越奔越远,高升泰和褚万里等正四面

拦截。段正淳叹了口气,叫道:“高贤弟,放他们去吧。”高升泰叫道:“小王爷……”

段正淳道:“慢慢再想法子。”一面说,一面飞身纵到高升泰身前,叫道:“刺客已

退,各归原位。”身形一幌,欺到钟夫人身旁,柔声道:“宝宝,你这几年可好?”钟夫人

道:“有什么不好?”段正淳反手一指,无声无息,已点中了她腰门‘章门穴’。钟夫人猝

不及防,便即软倒。段正淳伸左手揽住了她,假作惊慌,叫道:“啊哟!宝宝,你怎……怎

么啦?”

秦红棉不虞有诈,奔了过来,问道:“师妹,什么事?”段正淳‘一阳指’点出,点中

的一般是她腰间‘章门穴’。

秦红棉和钟夫人要穴被点,被段正淳一手一个搂住,不红而同的向他恨恨瞪了一眼,均

想:“又上了他当。我怎地如此胡涂?这一生中上了他这般大当,今日事到临头,仍然不知

提防。”段正淳道:“高贤弟,你内伤未愈,快回房休息。万里,你率领人众,四下守

卫。”高升泰和褚万里躬身答应。

段正淳挟着二女回入暖阁之中,命厨子、侍婢重开筵席,再整杯盘。

待众人退下,段正淳点了二女腿上环跳、曲泉两穴,使她们无法走动,然后笑吟吟的拍

开了二女腰间‘章门穴’。秦红棉大叫:“段正淳,你……你还来欺侮人……。”段正淳转

过身来,向两人一揖到地,说道:“多多得罪,我这里先行陪礼了。”秦红棉怒道:“谁要

你陪礼?快些放开我们。”

段正淳道:“咱们三人十多年不见了,难得今日重会,正有千言万语要说。红棉,你还

是这么急性子。宝宝,你越长越秀气啦,倒似比咱们当年在一起时还年轻了些。”钟夫人尚

未答话,秦红棉怒道:“你快放我走。我师妹越长越秀气,我便越长越丑怪,你瞧着我这丑

老太婆有什么好?”段正淳吧道:“红棉,你倒照照镜子看,倘若你是丑老太婆,那些写文

章的人形容一个绝色美人之时,都要说;‘沉鱼落雁之容,丑老太婆之貌’了。”

秦红棉忍不住嗤的一笑,正要顿足,却是腿足麻痹,动弹不得,嗔道:“这当儿谁来跟

你说笑?嘻皮笑脸的猢狲儿,像什么王爷?”烛光之下,段正淳见到她轻颦薄怒的神情,回

忆昔日定情之夕,不由得怦然心动,走上前去在她颊上香了一下。秦红棉上身却能动弹,左

手拍的一声,清脆响亮的给他一记耳光。段正淳若要闪避挡架,原非难事,却故意挨了她这

一掌,在她耳边低声道:“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

秦红棉全身一颤,泪水扑筱筱而下,放声大哭,哭道:“你……你又来说这些风话。”

原来当年秦红棉以一对修罗刀纵横江湖,外号便叫作‘修罗刀’,失身给段正淳那天晚上,

便是给他亲了下下面颊,打了他一记耳光,段正淳当年所说的正便是那两句话。十八年来,

这‘修罗刀下死,做鬼也风流’十个字,在她心头耳边,不知萦回了几千几万遍。此刻陡然

间听得他又亲口说了出来。当真是又喜又怒,又甜又苦,百感俱至。

钟夫人低声道:“师姊,这家伙就会甜言蜜语,讨人欢喜,你别再信他的话。”秦红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