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因方丈双手合什,说道:“阿弥陀佛,本因有一事疑难不决,打扰三位师兄弟的功
课。”屋内一人说道:“方丈请进!”本因伸手缓缓推门。板门支支格格的作响,显是平时
极少有人启闭。段誉随着方丈和件你跨进门去,他听方丈说的是‘三位师兄弟’,室中去有
四个和尚分坐四个蒲团。三僧进外,其中二僧容色枯槁,另一个半大魁梧。东首的一个和尚
脸朝里壁,一动不动。
保定帝认得两个枯黄精瘦的僧人法名本观、本相,都是本因方丈的师兄,那魁梧的僧人
法名本参是本因的师弟。他只知天龙寺牟尼堂共有‘观、相、参’三位高僧,却不知另有一
位僧人,当下躬身为礼。本观等三人微笑还礼。那百壁僧人不知是在入定,还是功课正到紧
要关头,不能分心,始终没加理会。保定帝知道‘牟尼’两字乃是寂静、沉默之意,此处既
是牟尼堂,须当说话越少越好,于是要言不烦,将段誉身中邪毒之事说了,最后道:“祈恳
四位大德指点明路。”
本观沉吟半晌,又向段誉打量良久,说道:“两位师弟意下若何?”本参道:“便是稍
损内力,也未必便练不成六脉神剑。”
保定帝听到‘六脉神剑’四字,心中不由得一震,寻思:“幼时曾听爹爹说起,我段氏
祖国上有一门‘六脉神剑’的武功,威力无穷。但爹爹言道,那也只是传闻而已,没听说曾
有那一位祖先会此功夫,而这功夫到底如何神奇,也是谁都不知。本参大师这么说,原来确
有这么一门奇功。”转念又想:“本参大师这话之意,是要以内力为誉儿解毒,这样一来,
势必累到他们修练‘六脉神剑’的进境地受阻。但誉儿所中的邪毒、邪功,古怪之极,若不
是咱们此间五人并力,如何能治?”心中虽感歉仄,终究没出言推辞。本相和尚一言不发,
站起身来,低头垂眉,斜占东北角方位。本观、本参也分立两处方位。本因方丈道:“善
哉!善哉!”占了西南偏西的方位。
保定帝道:“誉儿,四位祖公长老,不惜损耗功力,为你驱治邪毒,快些叩谢。”段誉
见了伯父的神色和四僧举止,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当即拜倒,向四僧一一磕头。四僧微笑点
头。保定帝道:“誉儿,你盘膝坐下,心中什么也别想,全身更不可使半分力气,如有剧痛
奇痒,皆是应有之象,不必惊怖。”段誉答应了,依言坐定。
本观和沿竖起右手拇指,微一凝气,便按在段誉后脑的风府穴上,一阳指力源源透入。
那风府穴离发际一寸,属于督脉。跟着本相和尚点他任脉紫宫穴,本参和沿点他阴维脉大横
穴,本因方丈点他冲脉幽门穴和带脉章门穴,保定帝点他阴跤脉晴明穴。奇经八脉共有八个
经脉,五人留下阳维、阳跤两脉不点。五人使的都是一阳指功,以纯阳之力,要将他体内所
中邪毒、邪功,自阳维、阳跤两脉的诸处穴道中泄出。
这段氏五大高手一阳指上的造诣均在伯促之间,但听得嗤嗤声响,五股纯阳的内力同时
透入段誉体内。段誉全身一震之下,登时暖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便如冬日在太阳下曝晒一
般。五人手指连动,只感自身内力进入段誉体内后渐渐消融,再也收不回来。段誉普未练过
奇经八脉的‘北冥神功’,但五大高手以一阳指手力强行注入,段誉却也无可奈何,内力一
至他膻中气海,便即储存。段氏五大高手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是惊疑不定。
猛听得“呜哗--”一声大喝,各人耳中均震得嗡嗡作响。保定帝知道这是佛门中一门
极上乘的功夫,叫作‘狮子吼’,一声断喝中蕴蓄深厚内力,大有慑敌警友之效。只听那面
壁而坐的僧人说道:“强敌日内便至,天龙寺百年威名,摇摇欲坠,这黄口乳子中毒也罢,
著邪也罢,这当口值得为他白损功力吗?”这几句话中充满着威严。
本因方丈道:“师叔教训得是!”左手一挥,五人同时退后。
保定帝听本因方丈称那人为师叔,忙道:“不知枯荣长老在此,晚辈未及礼敬,多有罪
业。”原来枯荣长老在天龙寺中辈份最高,面壁已数十年,天龙寺诸僧众,谁也没见过他真
面目。保定帝也是只闻其名,从来没拜见过,一向听说他在双树院中独参枯禅,十多年没听
人提起,只道他早已圆寂。
枯荣长老道:“事有轻重缓急,大雪山大轮明王之约,转眼就到。正明,你也来参详参
详。”保定帝道:“是。”心想:“大雪山大轮明王佛法渊深,跟咱们有何瓜葛?”
本因方丈从怀中取出一封金光灿烂的住来,递在保定帝手中。保定帝接了过来,着手重
甸甸地,但见这信奇异之极,交是用黄金打成极薄的封皮,上用白金嵌出文字,乃是梵文。
保定帝识得写的是:“书呈崇圣寺住侍”,从金套中抽出信笺,也是一张极薄的金笺,上用
梵文书写,大意说:“当年与姑苏慕容博先生相会,订交结友,谈论当世武功。慕容先生言
下对贵寺‘六脉神剑’备致推崇,深以未得拜观为憾。近闻慕容先生仙逝,哀痛无已,为报
知己,拟向贵寺讨求该经,焚化于慕容先生墓前,日内来取,勿却为幸。贫僧自当以贵重礼
物还报,未敢空手妄取也。”信末署名‘大雪山大轮寺释子鸠摩智合十百拜’。笺上梵文也
以白金镶嵌而成,镶工极尽精细,显是高手匠人花费了无数心血方始制成。单是一个信封、
一张信笺,便是两件弥足珍贵的宝物,这大轮明王的豪奢,可想而知。
保定帝素知大轮明王鸠摩智是吐蕃国的护国法王,但只听说他具大智慧,精通佛法,每
隔五年,开坛讲经说法,西域天竺各地的高僧大德,云集大雪山大轮寺,执经问难,研讨内
典,闻法既毕,无不欢喜赞叹而去。保定帝也曾动过前去听经之念。这信中说与姑苏慕容博
谈论武功,结为知己,然则也是一位武学高手。这等大智大慧之人,不学武则已,既为此道
中人,定然非同小可。
本因方丈道:“‘六脉神剑经’乃本寺镇寺之宝,大理段氏武学的至高法要。正明,我
大理段氏最高深的武学是在天龙寺,你是世俗之人,虽是自己子侄,许多武学的秘奥,亦不
能向你泄漏。”保定帝道:“是,此节我理会和。”本观道:“本寺藏有六脉神剑经,连正
明、正淳他们也不知晓,却不知那姑苏慕容氏如何得知。”
段誉听到这里,忽地想起,在无量山石洞察的‘琅环福地’中,一列列的空书架上,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