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道:“小兄弟,你过来。”
张无忌和她正面相对,胸口登时突突突的跳个不住,但
见这女郎容颜娇媚,又白又腻,斗然之间,他耳朵中嗡嗡作
响,只觉背上发冷,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忙低下了头,不
敢看她,本来是全无血色的脸,蓦地里涨得通红。
那女郎笑道:“你过来啊。”张无忌抬头又瞧了她一眼,遇
到她水汪汪的眼睛,心中只感一阵迷糊,身不由主的便慢慢
走了过去。
那女郎微笑道:“小兄弟,你恼了我啦,是不是呢?”张
无忌在这群犬的爪牙之下吃了这许多苦头,如何不恼?但这
时站在她身前,只觉她吹气如兰,一阵阵幽香送了过来,几
欲昏晕,哪里还说得出这个“恼”字,当即摇头道:“没有!”
那女郎道:“我姓朱,名叫九真,你呢?”张无忌道:“我
叫张无忌。”朱九真道:“无忌,无忌!嗯,这名字高雅得很
啊,小兄弟想来是位世家弟子了,喏,你坐在这里。”说着指
一指身旁一张矮凳。张无忌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美貌女子
惊心动魄的魔力,这时朱九真便叫他跳入火坑之中,他也会
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听她叫自己坐在她身畔,真是说不出
的欢喜,当即毕恭毕敬的坐下。
小凤和乔福见小姐对这个又脏又臭的小子居然如此垂
青,都是大出意料之外。
朱九真又娇声喝道:“折冲将军!心口!”一只大狗纵身
而出,向那假人咬去。可是那假人心口的肉块已被别的狗咬
去了,那狗便撕落那假人胁下的肉块,吃了起来。朱九真怒
道:“馋嘴东西,你不听话么?”提起皮鞭,走过去刷刷两下。
那鞭上生满小刺,鞭子抽过,狗背上登时出现两条长长的血
痕。那狗却兀自不肯放下口中肉食,反而呜呜发威。
朱九真喝道:“你不听话?”长鞭挥动,打得那狗满地乱
滚,遍身鲜血淋漓。她出鞭手法灵动,不论那猛犬如何窜突
翻滚,始终躲不开长鞭的挥击。到后来那狗终于吐出肉块,伏
在地下不动,低声哀鸣。但朱九真仍不停手,直打得它奄奄
一息,才道:“乔福,搭下去敷药。”乔福应道:“是,小姐!”
将伤犬抱出厅去,交给专职饲狗的狗仆照料。
群犬见了这般情景,尽皆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
朱九真坐回椅中,又喝:“平寇将军!左腿!”“威远将军!
右臂!”“征东将军!眼睛!”一头头猛犬依声而咬,都没错了
部位。她这数十头猛犬竟都有将军封号,她自己指挥若定,俨
然是位大元帅了。
朱九真转头笑道:“你瞧这些畜牲贱么?不狠狠的打上一
顿鞭子,怎会听话?”张无忌虽在群犬爪牙之下吃过极大苦头,
但见那狗被打的惨状,却也不禁恻然。朱九真见他不语,笑
道:“你说过不恼我,怎地一句话也不说?你怎么到西域来的?
你爹爹妈妈呢?”
张无忌心想,自己如此落魄,倘若提起太师父和父母的
名字,当真辱没了他们,便道:“我父母双亡,在中原难以存
身,随处流浪,便到了这里。”朱九真道:“我射了那只猴儿,
谁叫你偷偷藏在怀里啊?饿得慌了,想要吃猴儿肉,是不是?
没想到自己险些给我的狗儿撕得稀烂。”张无忌涨红了脸,连
连摇头,道:“我不是想吃猴儿肉。”
朱九真娇笑道:“你在我面前,乘早别赖的好。”忽然想
起一事,问道:“你学过甚么武功?一掌把我的‘左将军’打
得头盖碎裂而死,掌力很不错啊。”
张无忌听她说自己打死了她的爱犬,甚是歉然,说道:
“我那时心中慌乱,出手想是重了。我小时候胡乱跟爹爹学过
两三年拳脚,并不会甚么武功。”
朱九真点了点头,对小凤道:“你带他去洗个澡,换些像
样的衣服。”小凤抿嘴笑道:“是!”领了他出去。张无忌恋恋
不舍,走到厅门口时,忍不住回头向她望了一眼,那知朱九
真也正在瞧着他,遇到他的眼光时秋波流慧,嫣然一笑。张
无忌羞得连头发根子中都红了,魂不守舍,也没瞧到地下的
门槛,脚下一绊,登时跌了个狗吃屎。他全身都是伤,这一
摔跤,好几处同时剧痛,但不敢哼出声来,忙撑持着爬起。小
凤吃吃笑道:“见到我家小姐啊,谁都要神魂颠倒。可是你这
么小,也不老实吗?”
张无忌大窘,抢先便行。走了一会,小凤笑道:“你到太
太房去洗澡、换衣服么?”张无忌站定一看,但见前面门上垂
着绣金软帘,这地方从没来过,才知自己慌慌张张的又走错
了路。小凤这丫头好生狡狯,先又不说,直等他错到了家,这
才出言讥刺。
张无忌红着脸低头不语。小凤道:“你叫我声小凤姊姊,
求求我,我才带你出去。”张无忌道:“小凤姊姊……”小凤
右手食指掂着自己面颊,一本正经的道:“嗯,你叫我干甚么
啊?”张无忌道:“求求你,带我出去。”
小凤笑道:“这才是了。”带着他回到那间小室之外,对
乔福道:“小姐吩咐了,给他洗个澡,换上件干净衣衫。”乔
福道:“是,是!”答应得很是恭敬,看来小凤虽然也是下人,
但身分却又比寻常婢仆为高。五六个男仆一齐走上,你一声
“小凤姊姊”,我一声“小凤姊姊”的奉承。小凤却爱理不理
的,突然向张无忌福了一福。张无忌愕然道:“你……怎么?”
小凤笑道:“先前你向我磕头,这时跟你还礼啊。”说着翩然
入内。
乔福将张无忌把小凤认作小姐、向她磕头的事说了,加
油添酱,形容得十分不堪,群仆哄堂大笑。张无忌低头入房,
也不生气,只是将小姐的一笑一嗔,一言一语,在心坎里细
细咀嚼回味。
一会儿洗过澡,见乔福拿来给他更换的衣衫青布直身,竟
是童仆装束。张无忌心下恚怒:“我又不是你家低三下四的奴
仆,如何叫我穿这等衣裳?”当下仍然穿上自己的破衣,只见
一个个破洞中都露出了肌肤。心想:“待会小姐叫我前去说话,
见我仍是穿着这等肮脏破衫,定然不喜。其实我便是真的做
她奴仆,供她差遣,又有甚么不好?”这么一想,登觉坦然,
便换上了童仆的直身。
那知别说这一天小姐没来唤他,接连十多天,连小凤也
没见到一面,更不用说小姐了。张无忌痴痴呆呆,只想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