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亮突然叫道:“姓曾的。你治好我的断骨,唐文亮十分感激,
日后自当补报。可是崆峒派和魔教仇深似海,岂能凭你这一
点小恩小惠,便此罢手?你要劝架,我们是不听的。你若说
我忘恩负义,尽可将我四肢再折断了。”
众人一听,均想:“同是崆峒耆宿,这唐文亮却比常敬之
有骨气得多了。”
张无忌道:“依唐前辈说来,如何才能听在下的劝解?”
唐文亮道:“你露一手武功,倘若崆峒派及你不上,那才
无话可说。”
张无忌道:“崆峒派高手如云,晚辈如何及得上?不过晚
辈不自量力,定要做这和事老,只好拚命一试。”四下一望,
见广场东首有株高达三丈有余的大松树,枝丫四出,亭亭如
盖,便缓步走了过去,朗声道:“晚辈学过贵派的一些七伤拳
法,倘若练得不对,请崆峒派各位前辈切莫见笑。”各派人众
听了,尽皆诧异:“这小子原来连崆峒派的七伤拳也会,那是
从何处学来啊?”只听他朗声念道:“五行之气调阴阳,损心
伤肺摧肝肠,藏离精失意恍惚,三焦齐逆兮魂魄飞扬!”
别派各人听到,那也罢了。崆峒五老听到他高吟这四句
似歌非歌、似诗非诗的拳诀,却无不凛然心惊。这正是七伤
拳的总诀,乃崆峒派的不传之秘,这少年如何知道?他们一
时之间,怎想得到谢逊将七伤拳谱抢去后,传了给他。
张无忌高声吟罢,走上前去,砰的一拳击出,突然间眼
前青翠晃动,大松树的上半截平平飞出,轰隆一响,摔在两
丈之外,地下只留了四尺来长的半截树干,切断处甚是平整。
常敬之喃喃的道:“这……这可不是七伤拳啊!”七伤拳
讲究刚中有柔,柔中有刚,这震断大树的拳法虽然威力惊人,
却显是纯刚之力。他走近一看,不由得张大了口合不拢来,但
见树干断处脉络尽皆震碎,正是七伤拳练到最深时的功夫。
原来张无忌存心威压当场,倘若单以七伤拳震碎树脉,须
至十天半月之后,松树枯萎,才显功力,是以使出七伤拳劲
力之后,跟着以阳刚猛劲断树。那正是仿效当年义父谢逊在
冰火岛上震裂树脉、再以屠龙刀砍断树干的手法。
只听得喝采惊呼之声,各派中此伏彼起,良久不绝。
常敬之道:“好!这果然是绝高明的七伤拳法,常某拜服!
不过我要请教,曾少侠这路拳法从何处学来?”张无忌微笑不
答。唐文亮厉声道:“金毛狮王谢逊现在何处?还请曾少侠告
知。”他心思较灵,已隐约猜到谢逊与眼前这少年之间当有关
系。
张无忌一惊:“啊哟不好,我炫示七伤拳功,却把义父带
了出来。倘若言明了跟义父之间的渊源,那是摆明和六大派
为敌,这和事老便作不成了。”当即说道:“你道贵派失落七
伤拳拳谱,罪魁祸首是金毛狮王吗?错了,错了!那一晚崆
峒山青阳观中夺谱激斗,贵派有人中了混元功之伤,全身现
出血红斑点,下手之人,乃是混元霹雳手成昆。”
当年谢逊赴崆峒山劫夺拳谱,成昆存心为明教多方树敌,
是以反而暗中相助,以混元功击伤唐文亮、常敬之二老,当
时谢逊不知,后来经空见点破,这才明白。这时张无忌心想
成昆一生奸诈,嫁祸于人,我不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身,何况这又不是说的假话。
唐文亮和常敬之疑心了二十余年,这时经张无忌一提,均
想原来如此,不由得对望了一眼,一时说不出话来。宗维侠
道:“那么请问曾少侠,这成昆现下到了何处?”
张无忌道:“混元霹雳手成昆一心挑拨六大派和明教不
和,后来投入少林门下,法名圆真。昨晚他混入明教内堂,亲
口对明教首脑人物吐露此事。杨逍先生、韦蝠王、五散人等
皆曾听闻。此事千真万确,若有虚言,我是猪狗不如之辈,死
后万劫不得超生。”
他这几句话朗朗说来,众人尽皆动容。只有少林派僧众
却一齐大哗。
只听一人高宣佛号,缓步而出,身披灰色僧袍,貌相威
严,左手提了一串念珠,正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的空性。他
步入广场,说道:“曾施主,你如何胡言乱语,一再诬蔑我少
林门下?当此天下英雄之前,少林清名岂能容你随口污辱?”
张无忌躬身道:“大师不必动怒,请圆真僧出来跟晚辈对
质,便知真相。”
空性大师沉着脸道:“曾施主一再提及敝师侄圆真之名,
你年纪轻轻,何以存心如此险恶?”张无忌道:“在下是要请
圆真和尚出来,在天下英雄之前分辨是非黑白,怎地存心险
恶了?”空性道:“圆真师侄是我空见师兄的入室弟子,佛学
深湛,除了这次随众远征明教之外,多年来不出寺门一步,如
何能是混元霹雳手成昆?更何况圆真师侄为我六大派苦战妖
孽,力尽圆寂,他死后清名,岂容你……”
张无忌听到“力尽圆寂”四字时,耳朵中嗡的一声响,脸
色登时惨白,空性以后说甚么话,一句也没有听见,喃喃的
道:“他……他当真死了么?决……决计不会。”
空性指着西首一堆僧侣的尸首,大声道:“你自己去瞧
罢!”
张无忌走到这堆尸首之前,只见有一具尸体脸颊凹陷、双
目翻挺,果然便是投入少林后化名圆真的混元霹雳手成昆,俯
身探他鼻息,触手处脸上肌肉冰凉,已然死去多时。张无忌
又悲又喜,想不到害了义父一世的大仇人,终于恶贯满盈,丧
生于此,胸中热血上涌,忍不住仰天哈哈大笑,叫道:“奸贼
啊奸贼,你一生作恶多端,原来也有今日。”
这几下大笑声震山谷,远远传送出去,人人都是心头一
凛。
张无忌回过头来,问道:“这圆真是谁打死的?”空性侧
目斜睨,脸上犹似罩着一层寒霜,并不答话。殷天正本已退
在一旁,这时说道:“他和小儿野王比掌,结果一死一伤。”
张无忌躬身道:“是!”心道:“想是圆真中了韦蝠王的寒
冰绵掌后,受伤不轻,我舅父的掌力也是非同小可,这才当
场将他击毙。舅父替我报了这场深仇,那真是再好不过。”走
到殷野王身旁,一搭他的脉息,知道生命无碍,便即宽心,说
道:“多谢前辈!”
空性在一旁瞧着,愈来愈怒,纵声喝道:“小子,过来纳
命罢!”这几个字轰轰入耳,声若雷震。张无忌愕然回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