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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85)

缓而行。到了安陆,找一家小客店歇了。张翠山吩咐店伴送

来饭菜后,就此闭门不出,生怕遇上元兵,又生事端。

他三人在途中杀死了这十余名元兵后,料知大队元兵过

得数日便会来大举残杀劫掠,报复泄忿,附近百姓不知将有

多少遭殃。但当时遇到这等不平之事,在势又不能袖手不顾。

这正是亡国之惨,莽莽神州,人人均在劫难之中。

俞莲舟潜运内力,在周身六道流转疗伤。张翠山坐在一

旁守护。殷素素倚在椅上,却又怎睡得着?到得中夜,俞莲

舟站起身来,在室中缓缓走了三转,舒展筋骨,说道:“五弟,

我一生之中,除了恩师之外,从未遇到过如此高手。”

殷素素终是记挂爱儿,说道:“他掳去无忌,定是要逼问

义兄的下落,不知无忌肯不肯说。”张翠山昂然道:“无忌倘

若说了出来,还能是我们的孩儿么?”殷素素道:“对!他一

定不会说的。”突然之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翠山忙问:

“怎么啦?”殷素素哽咽道:“无忌不说,那恶贼……那恶贼定

会逼他打他,说不定还会用……用毒刑。”

俞莲舟叹了口气。张翠山道:“玉不琢,不成器,让这孩

子经历些艰难困苦,未必没有好处。”他话是这么说,但想到

爱子此时不免宛转呻吟,正在忍受极大的痛楚,又是不胜悲

愤怜惜。然而倘若他这时正平平安安的睡着呢?那定已将谢

逊的下落说了出来,如此忘恩负义,却比挨受毒刑又坏得多。

张翠山心想:“宁可他即刻死了,也胜于做无义小人。”转眼

望了妻子一眼,只见她目光中流露出哀苦乞怜的神色,蓦地

一惊:“那恶贼倘若赶来,以无忌的性命相胁,说不定素素便

要屈服。”说道:“二哥,你好些了么?”

他师兄弟自幼同门学艺,一句话一个眼色之间,往往便

可心意相通。俞莲舟一瞧他夫妇二人的神色,已明白张翠山

的用意,说道:“好,咱们连夜赶路。”

三人乘黑绕道,尽拣荒僻小路而行。三人最害怕的,倒

不是那人追来下手杀了自己,而是怕他在自己眼前,将诸般

惨酷手段加于无忌之身。

如此朝宿宵行,差幸一路无事。但殷素素心悬爱子,山

中夜骑,又受了风露,忽然生起病来。张翠山雇了两辆骡车,

让俞莲舟和殷素素分别乘坐,自己骑马在旁护送。这日过了

襄阳,到太平店镇上一家客店投宿。

张翠山安顿好了师兄,正要回自己房去,忽然一条汉子

掀开门帘,闯进房来。这汉子身穿青布短衫裤,手提马鞭,打

扮似是个赶脚的车夫。他向俞张二人瞪了一眼,冷笑一声,转

身便走。张翠山知他不怀好意,心下恼他无礼,眼见那汉子

摔下门帘荡向身前,左手抓住门帘,暗运内劲,向外送出。门

帘的下摆飞了起来,拍的一声,结结实实打在他背心。

那汉子身子一晃,跌了个狗吃屎,爬起身来,喝道:“武

当派的小贼,死到临头,还逞凶!”口中这般说,脚下却不敢

有丝毫停留,径往外走,但步履踉跄,适才吃门帘这么一击,

受创竟是不轻。

俞莲舟瞧在眼里,并不说话。到得傍晚,张翠山道:“二

哥,咱们动身罢!”俞莲舟道:“不,今晚不走,明天一早再

走。”张翠山微一转念,已明白了他的心意,登时豪气勃发,

说道:“不错!此处离本山已不过两日之程,咱师兄弟再不济,

也不能堕了师门的威风。在武当山脚下,兀自朝宿晚行的赶

路避人,那算甚么话?”

俞莲舟微笑道:“反正行藏已露,且瞧瞧武当派的弟子如

何死到临头。”

当下两人一起走到张翠山房中,并肩坐在炕上,闭目打

坐。这一晚纸窗之外,屋顶之上,总有七八人来来去去的窥

伺,但再也不敢进房滋扰了。殷素素昏昏沉沉的睡着。俞张

二人也不去理会屋外敌人。

次日用过早饭后动身。俞莲舟坐在骡车之中,叫车夫去

了车厢的四壁,四边空荡荡的,便于观看。

只走出太平店镇甸数里,便有三乘马自东追了上来,跟

在骡车之后,相距十余丈,不即不离的蹑着。再走数里,只

见前面四名骑者候在道旁,待俞莲舟一行过去,四乘马便跟

在后面。数里之后,又有四乘马加入,前后已共有十一人。赶

车的惊慌起来,悄声对张翠山道:“客官,这些人路道不正,

遮莫是强人?须得小心在意。”张翠山点了点头。

在中午打尖之处,又多了六人,这些人打扮各不相同,有

的衣饰富丽,有的却似贩夫走卒,但人人身上均带兵刃。一

干人只声不出,听不出口音,但大都身材瘦小、肤色黝黑,似

乎来自南方。到得午后,已增到二十一人。有几个大胆的纵

马逼近,到距骡车两三丈处这才勒马不前。俞莲舟在车中只

管闭目养神,正眼也不瞧他们一下。

傍晚时分,迎面两乘马奔了下来。当先乘者是个长须老

者,空着双手。第二骑的乘者却是个艳装少妇,左手提着一

对双刀。两骑马停在大道正中,挡住了去路。

张翠山强抑怒气,在马背上抱拳说道:“武当山俞二、张

五这厢有礼,请问老爷子尊姓大名。”那老者皮笑肉不笑的说

道:“金毛狮王谢逊在哪里?你只须说了出来,我们决不跟武

当弟子为难。”张翠山道:“此事在下不敢作主,须得先向师

尊请示。

那老者道:“俞二受伤,张五落单。你孤身一人,不是我

们这许多人的敌手。”说着伸手腰间,取出一对判官笔来。判

官笔的笔尖铸作蛇头之形。

张翠山外号“银钩铁划”,右手使判官笔,于武林中使判

官笔的点穴名家无一不知,一见这对蛇头双笔,心中一凛。他

当年曾听师父说过,高丽有一派使判官笔的,笔头铸作蛇形,

其招数和点穴手法和中土大不相同,大抵是取蛇毒的阴柔毒

辣之性,招术滑溜狠恶,这一派叫做“青龙派”,派中出名的

高手只记得姓泉,名字叫甚么却连师父也不知道,于是抱拳

说道:“前辈是高丽青龙派的么?不知跟泉老爷子如何称呼?”

那老者微微一惊,心想:“瞧你也不过三十来岁年纪,却

恁地见识广博,竟知道我的来历。”这老者便是高丽青龙派的

掌门人,名叫泉建男,是岭南“三江帮”帮主卑词厚礼的从

高丽聘请而来。他到中土未久,从未出过手,想不到一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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