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那都是十几年前了,那时候她还小,目盲让她变得傲慢又孤僻,除了父亲母亲弟弟妹妹,和谁都不亲,妹妹因为这点总是埋怨她。她却不当一回事。
那时候爹爹说他从很远的地方给她请来大夫治她的眼睛,可是那大夫古板,固执又冰冷,她一点都不喜欢,直到有朝一日,那大夫突然消失,代替大夫照顾她的成了一个小哥哥。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喜欢他轻轻摘掉她头发上的柳絮,喜欢他一勺勺温柔地喂她吃药,喜欢他牵着她的手感受阳光或者灼热或者柔和的温度,喜欢他自以为自己睡着了俯□子偷偷亲她。
每每回忆起那些,都觉得心里有些东西再也放不下,马上就要涌出来似地。
师父却告诉她,那人已经死了。
可是如今此情此景,总是让她产生昨日重现的错觉……
齐团想起她小时候,娘认真地告诫她,长得越是好看的男人越是会说谎。她想想师父,又想想娘的话,这些在她脑子里转了几圈,她觉得还是她娘靠谱些。
要知道连他养的扁豆都会扯谎赖皮,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41、你要走? ...
齐团近来日子过的如同一只猪一般,无论容青主还是银锭,都对她很是愧疚,两人皆把她眼睛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对她愈发无微不至。
容青主虽说宠溺,可却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态度虽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是忌口和玩耍这些事情还是不肯有丝毫退让。
银锭则不一样,他愧疚得心肝肺都搅作一团,所以只要是齐团想要的,银锭都会耗尽力气给她寻找来,齐团嗜好鲜香麻辣,可那都是生病期间不能碰的,银锭耐不过她瞪大眼睛茫然地请求地看着他,总是趁着容青主不注意偷偷塞给她。
齐团很开心,直到被容青主逮了个正着。
银锭因为愚忠被好生训斥了一番,齐团一向护短,忍不住替他辩驳了一二,哪料到容青主居然发了脾气。
“伤你的定疆你护短,我不能说什么,你喜欢他我能看出来。暗卫你也要护着,他的愚忠能害的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东西,你知道么?!”
齐团的眼睛迟迟不恢复,他心中的暴躁如同一点就着的干柴。他不知道哪里出了毛病,可是他的团团确实总是无辜又茫然地瞪大眼睛,似乎生活在黑暗之中。
容青主再也忍不住迁怒于人。
齐团眼前已经多半能看的清楚人和物,只是隐隐还浮现着一层淡淡的雾气,相信再有两天就可以痊愈了,她确实有意欺瞒于他,因为她想确认一件事情。
齐团转向银锭,“你先下去。”
她能看清他端着药碗的右手气的微微颤抖着,棕色的药汁撒在他手腕上,一片通红,也能看清他头发用白色发带敷衍系在一侧,松松散散。
用力瞪大眼睛,也能模糊看到他眼睑下一片青紫痕迹,明晃晃地挂在脸上,显得尤为憔悴。
齐团一阵后悔,只为她害的他劳累至此,她张嘴正要解释,却被容青主打断。
“我知道你可能嫌我啰嗦,嫌好不容易逃走了,可我又千里迢迢追来继续管着你,也罢,如今我也算明白了,我明天就走。”他将药汤放在桌子上,道,“要不要喝随你,我再也不管了。”
齐团急了,立刻拿起桌上的汤药,不管烫不烫直接灌进嘴里。结果被呛得眼泪直留,她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慌张道,“师父是我馋了,是我威胁银锭给我带吃的,而且我已经不喜欢定疆了,真的,你别想那么多好不好,我真的没有嫌弃你,我……我最喜欢你了。”
本就看到她火急火燎灌药的动作有些心疼,如今被她兜头一句喜欢砸的头晕目眩。
他沉默许久,冷静下来,他不会忘了的,齐团小时候遇见年龄差距略有些大的夫妻,都会皱皱眉头表示疑惑。小时候就形成的观念,是不会轻易改变的,他实在不知道他不在那些年齐鸿雁到底教了他些什么,混账齐鸿雁!
他敛眉苦恼地看着她,轻轻抚了下她的脸颊,齐团蹭了蹭,带着些讨好的意味,他心痒痒地微笑了起来,垂首轻轻亲吻了下她的额头,“我也爱你。”
喜欢和爱,总归还是不同的。
齐团的心颤了颤。她又问,“师父,你不走了吧?”
容青主此刻已经在暗自后悔刚刚的暴躁和喜怒无常,此刻听到她询问,浅浅苦笑了下,“团团,师父不是你想象地那么清闲的。”
齐团失望地低头。
容青主安抚了她一会儿,又问,“不喜欢定疆了,是么?”
齐团怕他又发脾气,坦诚地点头。
“那就好。”容青主略阴森地眯起眼睛,“那我对他做什么,你都不会阻挠了?”
齐团平静地垂下眼睛,“齐团跟他的那点见不得光的感情,在一切坦白的时候就灰飞烟灭了,他没有坚持的意愿,我也没有冲破一切的勇气。”
她又说,“我这个凡夫俗子……毕竟不是活在才子佳人的话本子里。”
···
齐团劝了半天,容青主依旧没有留下的意思,她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似地。虽说心中疑惑不能得到解答,毕竟师父和曾经在她身边照顾她的大夫哥哥年龄差了许多,可是想要知道一切的心思却像烧不尽的野草一样在她心中疯狂蔓延。
齐团偷偷来到容青主房门外,轻轻叩响了房门。
容青主正自己擦拭半干的头发,出门在外,终究还是不方便的,不过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心心念着来陪她……可是说不定,她根本没把自己放在心里。
这时候响起了敲门声,他漫不经心询问是谁,那头响起了齐团的声音,他微微一皱眉,担忧地走到门口。
正要开门,他怔了怔,低头看了看沐浴后随便穿上的衣服,旋即又不禁苦笑,她如今目盲,哪里看得见他的模样?!
齐团瞧见开门的师父之后,脸立刻涨红了起来。
天色黑,容青主自然是瞧不见的,他依旧古板地轻声斥责,“天黑夜凉,怎么不加一件衣服?银锭呢?怎么不跟着,不怕你摔了么?”
齐团苦恼,“银锭不是被你丢出府找扁豆去了么?”她现在还记得银锭要走之前的苦逼脸,甚至连她安抚要个他涨俸银都没有让他露出个勉强的笑脸。
银锭泪眼盈盈,扁豆,扁豆那货是能轻易找到的么?!国师大人你要把他支走也想个好点的理由好么好么好么?!最可恨的是殿下你居然信了信了信了?!
他好命苦……T^T
容青主想起愚忠的银锭那呆愣的表情,轻轻冷哼了一声,将她带进房间里,询问她到来的理由。
齐团满脑子都是他宽大衣襟下漂亮的锁骨,和随意搭在肩膀上尚且湿漉漉的头发,已经顺着胸膛滑进去的一滴滴小水珠。
容青主看她长时间不说话,脸色又有些不对劲,疑惑她是不是发烧了。
齐团心里乱七八糟,师父他虽说长了张极为花容月貌的脸,可是平素待人却冷到饿了骨子里,虽说也会温和地笑,可总感觉那像一层面具似地,如今他在昏黄的灯光下垂首,额头贴着额头感受她的温度,她这一刻才觉得他这个人无比真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