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一左一右。
吉普车启动了。
路边的柳树和杨树刷刷的朝后面退去。
这车平稳极了,车里还没有异味。
坐起来很是舒适。
夏至桥扭头看着车窗外。
即便距离宋引舟有些远,可夏至桥依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这人存在感太强了。
哪怕从上车到现在他一句话都没说,也依然令人无法忽视。
他是认出自己来了,还是只因为一个女同志孤单的在路边等车才觉得该捎一程?
夏至桥不知道,却也不想去问。
他们自小就是云泥之别,如今更是两个世界的人。
宋妈妈的话虽然记得很清楚,可对她的冲击并不大。
十四岁的少女不大明白天之骄子和野丫头的区别。
都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没什么特殊之处。
但是,让她如鲠在喉的是宋妈妈当时那种高高在上的视她如草芥一般轻慢的神情。
后来想想,其实与她后来所遭遇的相比,真的算不得什么。
可对当时才十四岁的夏至桥来说,绝对是重重一击!
夏至桥抿了抿嘴唇,不再去想多年前的那些往事。
毕竟,早就过去了啊!
吉普车内很安静。
安静到似乎可以听见坐在旁边这个女孩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甚至,好似还有若有若无的淡淡馨香。
宋引舟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
他看似正襟危坐,可是眼角余光中都是夏至桥的样子。
四年了!
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却也足够将一个骄阳般的小丫头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但也不过是四年,夏至桥就不认识自己了?
宋引舟缓缓抬手,整理了一下扣得严严实实的衣领,总觉得呼吸不是很顺畅。
他又轻咳一声。
可旁边的夏至桥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径的看着窗外,头也不回……
宋引舟眉头蹙了蹙,就在转头忍不住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窗外一闪而逝的景色让他神情蓦然一变……
“停车!”
“停车!”
低沉悦耳的男子声音和婉转柔美的女子声音在吉普车内同时响起。
发出声音的两个人终于再次对视,眼睛里都带着些许的愕然。
专注开车的小司机被吓了一跳,他本能的踩了刹车。
车子停了下来。
来不及去说什么,宋引舟打开车门就下了车。
而夏至桥也同样打开她这一侧的车门。
小司机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距离他们吉普车不远的右侧路边,几棵柳树和杨树被拦腰撞断,而路的下面是一个深达几米的下坡。
这个他刚才就看见了,有什么问题吗?
小司机愣了一下,可随即明白了什么。
他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出车祸了吧?
小司机忙跟着跑过去。
而此时,宋引舟已经下了坡,坡下一辆四脚朝天的拖拉机,旁边躺着一个人,正用宛如看到救星一般的眼神看着迅速下来的宋引舟和跟在后面的夏至桥。
昨夜的大雨不小,哗哗的下了一夜。
周围的树叶虽然被冲刷的碧绿如洗,可是,坡下面却泥泞不堪。
尤其这个路段,属于建在半山坡的,朝县城去的路右侧是洼地,左侧是低矮的灌木丛林,不过黄沙铺就的路面很宽,视野也好,一般的时候没有事。
本县主抓农业的周领导,上午去附近的一个农场视察工作,他的车坏在了农场,为了不影响明天的工作,农场就派了一台拖拉机送他回来。
这里距离县城不远,拖拉机也就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
江二叔是老拖拉机手了。
技术是整个农场最好的。
可是,即便是平稳的行驶在路面,也被从山坡上突然跑下来的一头野猪给惊到了。
拖拉机撞断了路旁边的树,翻到了下面的沟里。
坐在他旁边的周领导被甩飞在一个泥塘子里,刚才周领导还笑着安慰自己不要着急,有人路过会救他们的。
可此时却没了声音……
第8章 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江二叔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这样,不如让周领导在农场住一晚了。
周领导有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好活了。
可惜的是,这里地形奇特,走在路边也许能看到沟里的情况,可如果是疾驰而去的汽车,那就看不到了。
但是,这条路大都是来往的汽车拖拉机,根本就没有人会走路。
他眼睁睁的看着太阳一点点朝着山后落去。
可却没有人发现他们。
等太阳落山之后,那就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就在满腹绝望的时候,江二叔看到了跑下来的一个俊小伙和一个好看的女同志,他激动的热烈盈眶,忍着疼痛喊道,“同志,快去看看我们的周领导,我喊他半天,他都没回应……”
能说话,意识清晰,暂时无碍。
宋引舟朝几米外的泥塘子疾步而去。
一个年约四十多岁中年男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迅速的检查了一番,随后,与跟过来的小司机沉声道,“去将急救包拿过来。”
然后告诉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江二叔,“叔叔,别担心,周领导只是昏过去了。”
江二叔咧咧嘴,脸上满是泥污,也看不出是哭还是笑。
而小司机掉头朝上面爬。
夏至桥今天穿着裙子和凉鞋,不但不方便,凉鞋还沾满了泥,不过她似乎并不在意,蹲下来小心的查看江二叔的情况。
宋引舟凝眸看向夏至桥,几息之后,收回了视线,他紧抿着唇,眼底晦暗难辨。
这时候,小司机背着急救包迅速的跑下来。
周领导比江二叔其实要好一点,因为他恰巧落进了泥塘里,淤泥和水,减缓了一部分的冲击,所以,他身上没有伤口,但是其他的要送医院去检查才知道。
周领导在将他抬到车上的时候,终于醒了过来。
此时,他们都躺在被放平的车座上。
一番道谢之后,吉普车朝着县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夏至桥坐在副驾驶座上,裙角沾了不少的污泥,她的眉间微蹙,可不等做什么呢,斜刺里递过来一方叠的整整齐齐的手帕。
夏至桥转过头去,对上宋引舟那双沉静的不符合年龄的黑眸,她弯了弯嘴角,拿出了自己的手帕,“谢谢你了,我这里有。”
声音温温软软客客气气,非常的有礼貌。
可是,明明近在咫尺,却陌生疏离的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宋引舟面色平静,一颗心却沉了沉。
他的手在空中停顿了几秒钟,几息之后,不动声色的收了回来。
可不知道为什么,车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起来。
周领导艰难的转过头,眼神闪了闪,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
他看向端坐在一侧的宋引舟,道谢的话不必要反反复复的讲,而且,这车是京城的牌照,司机和这位陌生的年轻人还穿着天海的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