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个同学能继续上学吗？”宋二柱问道。
欢喜摇了摇头，“我看她爹爹那意思，是要把钱都留着给儿子，估计是不会再供她念书了。”
“你说的那个孩子是沈老三的闺女吧？”却是宋林远开口问道。
欢喜点了点头，她们在沈家口问路的时候，村里人确实是这么叫沈淑她爹的，她好奇地问道：“小阿公你认识沈淑她爹？”
“怎么不认识？”宋林远有些得意道：“整个云华公社，我不敢说全部，最少有一半人是我叫得出名儿的。不过这个沈老三……”
他摇了摇头道：“如果是他的话，得了儿子，确实不会再花钱供闺女上学了。”
“为什么啊？”欢喜不解道：“便是得了儿子，沈淑到底也是他疼了十多年的女儿。”
“那不一样。”宋林远喝了一口欢喜给他酿的米酒，美滋滋地眯起了眼睛道：“沈老三别看他叫老三，他其实是父母的独子，他上面两个姐姐下面三个妹妹，当时他爹娘什么都紧着他来，要说他不是重男轻女的人，我都不信。而且沈老三的性子像足了他爹，如出一辙的固执。要是不让闺女上学这事他只是心里想想，还没说出来，那可能还有转圜余地，他既然已经说出口了，那么哪怕是为了他的面子，为了他当爹的权威，便是知道错了，他也一定会坚持执行的。”
“不会吧？”欢喜皱眉道：“如果沈淑说软话呢？”她能看出来，对于那个嫁妆，沈淑其实并不在意，但她却很想念完高中。
“不成的。”宋林远摇头道：“当初他大姐谈了个同村的对象，也是两家看好的。少年少女的，一不小心便弄大了肚子。其实这也不是大事，反正男方家里巴不得早点抱上孙子，顺势让他们赶紧结婚就成了。但沈老三他爹就是不同意，说要留大女儿在家干一年活。当时那大女婿都跪下来求老丈人了，说结婚后媳妇赚的工分都算给娘家。按说这样沈老三他爹该同意了，结果他还是不同意。最后没办法，沈老三的大姐只能把孩子给打掉了，当时事后……她男人都掉了眼泪。”
“要换个人家，闺女都怀上孩子了，也就只能认了，巴不得男方提结婚呢。结果送老三他爹就因为觉得说出去的话再改口没面子，愣是不肯松口。也幸好男方厚道，要是换个气性大的直接不要你家闺女，那不是害了闺女一辈子吗？沈老三他大姐自打打掉那孩子之后身体就不太好，要不是后来生孩子的时候坐月子给养好了，怕是连上工都不成。”
这事连宋二柱也是第一次听到，惊讶道：“你说真的？”
宋林远点头，“千真万确。”
宋二柱感叹道：“也难怪延庆跟老丈人一家一直淡淡的。”延庆是沈老三大姐夫的名字。
“要是你遇上这事能热络得起来？”宋林远撇了撇嘴道：“那沈老三跟他爹一样，外人说起来都说他们老实，其实都是迂脑子，尽逮着自家人祸害了。”
欢喜心下叹了口气，这样的话沈淑就可惜了。
☆、第125章 家信
一九七四年五月，前往W市部队参军的宋为民终于寄了一封家信回来。
“上面怎么说？”如今家里读信的人自然成了欢喜，这不，宋二柱便有些急切地问道。
便是宋林远也将脑袋凑了过来，要不是眼睛花了看不清字，他指不准就要抢过信了。
欢喜快速把信读了一遍，随即有些囧道：“那个……小哥哥进了后勤部队，如今每个月只有五块钱生活费，他说他自己有用，等过两年工资涨了再寄回来，让爹爹你不要生气。”
她觉得自家小哥哥的风格实在是有些……清奇。
宋二柱却没有生气，不止没有生气，他还松了口气。后勤部队好啊，至少有安全保障。
随即他又问道：“他在后勤部队是干什么的？”
欢喜闻言眼神不由有些漂移，半晌才道：“小哥哥说他是……养猪的。”
“养猪！？”宋林远眼睛都瞪大了，“部队里还养猪？”
倒是宋二柱闻言并不意外，一脸见怪不怪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部队里的人也要吃喝拉撒。”
对于家里人而言，甭管宋为民在部队是否风光，总之只要人平安就好了。
第二天是礼拜六，欢喜难得睡了一个懒觉，刚起床就听到隔壁小婶娘的骂声。
她愣了下，顾不上刷牙洗脸就走了过去。
“你自己说说，你是怎么学的？我也不指望你跟你欢喜姐姐一样考第一名，但至少也该跟美贞一样，考个七八十分也好啊！结果你呢，17分！你便是考个71分也好啊！”冯淑华虽然算不上性子特别温柔，但像这样发火却也是头一回，她话中的内容却让欢喜呆住了。
正好明辉正在门口刷牙，她转头便问：“凤贞的成绩不好吗？”
因为年龄差距大的关系，爱国和敬业的成绩她还盯着，往下美贞和凤贞的成绩她就没那心思去关注了。她倒是知道美贞凤贞的成绩都不怎么样，但也不觉得奇怪，毕竟爱国和敬业即便有她盯着，当初成绩也只能说是普通偏下。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想到，凤贞居然有能耐考17分。
闻言，奚明辉撇了撇嘴道：“凤贞一直是班里的倒数第一名。”
顿了顿，他嫌弃道：“她可笨了，我教过她很多次，但她总学不会。”
欢喜也没想到凤贞的成绩能差到这种程度，不过也没特别放在心上，她从来不觉得念书是唯一的出路。
“那你呢？”欢喜转头好奇地看向明辉，“你是第几名？”
“我一直是第一名！”明辉一脸骄傲，抬头看了眼她道：“我以后也会跟欢喜阿姨一样，一直考第一名。”
“我们明辉真棒！”欢喜毫不吝啬地夸奖他，随后又道：“也不用每次都考第一名，偶尔考个第二名第三名也没有关系，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奚明辉腼腆地笑了笑。
欢喜去到隔壁的时候，已经是吃过早饭之后了，冯淑华已经不在家了，凤贞蔫巴巴地坐在凳子上，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对着一旁的美贞抱怨道：“阿娘最讨厌了，一天到晚只知道成绩成绩，当我不想考好一点吗？学不进去有什么办法？”
“你少说两句，被阿娘听到又要骂你了。”美贞小声道。
凤贞哼了一声道：“阿娘对你们都好，就只会骂我一个人。”
美贞正要回答，余光却发现了欢喜的到来，连忙站起身喊道：“欢喜姐姐。”
凤贞一愣，也跟着看过来，呐呐喊道：“欢喜姐姐。”
欢喜有些无奈地看着凤贞，“吃过早饭没？”
“吃过了。”凤贞吸了吸鼻子道。
欢喜叹了口气，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我会找小婶娘谈一谈，让她以后别这样骂你。你自己也争气点，努力点学，至少要及格。”
顿了顿，她道：“好歹要念到初中毕业，要不然厂里招工都没有资格，你总不会想要以后一辈子在地里干农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