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办法啊!村长家就算有钱,能有多少呢?
这样穷困的山村,哪怕照死里划拉,顶天了也就一二十万,如今物价飞涨,早两年起了这么一栋二层小楼,就已经后继无力了。就算还有些存款,那也是应急用的。就连村长本人也对这个残废儿子,不抱啥希望了。
早两年给他安排姑娘见面,想让孩子找个合心的,结果这傻孩儿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死活都不同意。
最近两年,旁地村生活都好了起来,他这儿子残废的名头却也已经打出去了,而且山路也封了,村里壮年男人娶媳妇儿都是老大难,更别提他了。
他们村里娶媳妇儿,花个三两万,买来的可都是正经人家的好姑娘。姑娘们不过是家里太穷了,所以想拼一把罢了。一口气要多一点补贴家里,总比以后结了婚被拿捏住了好。
每一个卖过来的姑娘家,点头之前也曾打听清楚即将要嫁的对象的。不然万一日子过得不顺心,一时冲动跑到派出所里随口告一个拐卖人口,那事情还不都得大发了呀!
村长虽然没啥见识,可他也挺自豪——他懂法呢!
买之前给人家姑娘说清楚情况,让人家打听打听(打听的对不对就不保证了),到时候着买媳妇的钱,就当是聘礼了,谁也说不出来个啥。
可他儿子这种情况,他又是一村之长,正经想过日子的,哪怕村长把钱给高了,也没人愿意跟。
毕竟,人家姑娘心里也不傻,再蠢的姑娘心里头都有一把小算盘。老村长现在是还行,可他百年后一蹬腿,家里就剩一个残废,能顶个啥?还不如找个身体健康的,哪怕条件差些,好歹日子有奔头。
毕竟,这年头,只要人勤快,基本就没有饿死的。
总总原因,导致直到现在,今年三十六岁的冯承,就像何青所说的,是村里面唯一一个没结过婚的光棍。
这种杀伤力巨大的话,对心性浅薄的他来说,不彻于直接在他脑海中投了一个炸弹,炸得他七荤八素,目呲欲裂,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嘶吼着:“我要了你的命——!!!”
说着,半空中被缕缕灵气丝丝缠绕着的巨大黑色圆球,一直滚动着被强制聚集在一起的黑色气体,就不停挣扎着。
它们想要冲破屏障,等待指挥,然而何青淡然的站在那里,面前的灵符纹丝未动,只是常有缕缕金光闪烁,接着,便可以看到,那个黑色圆球上的锁链又多增加一条,任凭他们如何拼尽全力,也根本没办法逃脱。
“水鬼的本事,你发挥不到一半,就这还想要我的命,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然而话刚说完,何青就想起来,他说不定根本就不知道梁静茹是谁,这个梗的笑点无人可知,不免有些无趣。
然而愤怒中的冯承却顾不得这些,一击不成,他自然还是有别的手段的。
他此时已经察觉出何青带来的巨大威胁感,两方对比太过明显,一方身负重伤,一方连衣角都没沾湿一片。孰强孰弱,自有分明。
冯承咬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他抬起自己的手腕,左手指甲突然变得黑亮无比,正一寸寸迅速尖锐起来。纯黑色的指甲反射着炉火暖暖的光,锋利无比。
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在自己手腕纵向想狠狠一划,动作迅速又带着愤恨。
刹那的静寂后,动脉里立刻争先恐后涌出一团团黑色的血液。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汩汩流出不少了。
手腕上的动脉出血量非同小可,对于没有能力流血七天不死的冯承来说,当真算是豁出半条命了。
接着,在血液流出的那一瞬间,他食指指甲已经变得足有五厘米长。越是靠近尖端,越是显得锐利无比。黑幽幽的,亮黑色混杂着橘红色的火焰颜色,在缓缓伸向半空中时,带出一股狰狞的美感来!
房梁上挂着的一块块婴孩血肉突然剧烈的颤动起来,接着争先恐后的从铁钩上掉落,在半空中划着弧线,尽数向冯承的双手飞来!
他十指大张,指甲上如同串肉串一样串出厚厚一层的婴孩血肉,然后,那些原本干硬的肉块却不知为何,一寸寸软化萎缩,最后“砰”的一声,化为一团飞灰,再没有半点痕迹。
而抽取了其中精华的冯承却颤抖着,神色是压抑不住的惊喜。
随着一块块血肉被这样抽取干净,他苍白的脸颊上也慢慢涌出一抹淡淡的红色来。
何青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总觉得冯承的身体如今半生半死,也是十分奇怪。明明血液是浓郁的化不开的黑色,偏偏血气上涌时,脸颊却又透着粉……难怪精怪鬼物化形时总想变为人形,而鬼魂永远都想夺舍……看来,还是什么法力都没有的“人”本身,比那些东西更具神秘,带来的好处,也更多。
接下来,就看冯承到底想要做什么了。
她如今并不肯趁热打铁,一举将他制住,心中未尝不是想再看看,作为水鬼的冯承,还会做些什么。
而她,又要做什么。
第二十章 男人女人
房梁上的血肉一块块落下,又接着被慢慢分解掉,不留一丝痕迹。
而与之相伴的,则是冯承指尖越来越尖利的指甲。虽然长度没有再变化,但色泽却越来越黑亮,黝黑发光,在这不甚明亮的厨房中,带着一丝鬼魅般的森冷感觉。
而他的眼神也越来越亮,瞳孔深处仿佛有一簇火焰正熊熊燃烧着,皮肤虽然依旧苍白,但颧骨处那坨粉红色泽也越来越明艳,整副身躯都仿佛充满了力量,哪怕坐在轮椅上,也依旧带来了强大的威胁感。
何青站在那里,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不由唏嘘道,难怪古往今来,哪怕明知道犯下命债会不利于将来的修行,但走上歧途的人却比比皆是。就冲刚才冯承力量增长的方式,她就能明白:这种歪门邪道的方法,力量得来得既迅速又强大,哪怕明知道会有很大的副作用,但只要一旦尝过,估计很难有人将它放下。
如同罂粟一般,人人都知道它不好,可一旦沾染上了,也没人愿意割舍。
冯承扭过头来看着何青,眼神初始是狂热的,带着跃跃欲试的癫狂与激动。可又在转瞬之间,就如同被漫天冰雪覆盖,赤地千里转为白雪皑皑,重新变得冷漠起来。
他形貌端方,语气却甚是平淡。明明刚才何青听真正的冯承说过,他对自己是心有好感的,此刻说出的话却半丝情面也不留。
“阿青,留下来吧。”
这样想要人性命的的一句陈述句,从他口中说出来,却仿佛吃饭喝水一般的普通。仿佛,刚才对何青发出的,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邀请。
何青却摇了摇头。
“不。”
她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眼神中是隐隐的悲悯与感激,胸中涌跃的情绪交织着,在眼底迸发出一簇灿烂的火花,然后又转瞬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