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世泰昂然道,“姐姐想怎么做?弟弟定然豁出一切去,给姐姐当先锋官!”
廿廿看着弟弟这般,欣慰之余,却是摇头微笑,“后宫才是我的沙场……我的傻弟弟,你怎么在这块沙场上替我冲锋陷阵呢?”
和世泰脸便一红,“……是弟弟孟浪了。只是,姐姐打算怎么办?弟弟便是不便进后宫,却也在宫外设法帮衬。”
廿廿摇头,“后宫的事儿,不用你。你且帮我在外头看好绵恺和绵忻,那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他们两个如今都在上书房念书,我便一整日都看不见他们,他们两个在上书房里遇见什么事儿,我都没法儿立即知晓。唯有你跟在他们两个跟前,替我盯着,我才能安心。”
如今和世泰的身份既是三阿哥绵恺的谙达,又以总管内务府大臣身份来管理绵恺家中的事务,事务也十分繁杂,不过有和世泰来替廿廿看住了两个孩子,廿廿才能腾出手来。
和世泰还是不放心,“那,姐姐究竟打算怎么办?姐姐在后宫里,总不能单枪匹马……”
廿廿含笑摇头,“怎么会呢?你放心就是。就算我一个深宫妇人,手脚自然比不上你们男子长,但是便只是在后宫这一亩三分地儿里,也未必就没有了我们施展的地方儿去。”
“再说,终究一切还都有皇上呢。”
和世泰小心道,“不如……咱们将他的事儿,桩桩件件垒叠起来,一遭儿全都捅到皇上面前去?”
廿廿便笑起来,叹口气道,“我的傻弟弟……皇上这么多年,都秉承一个‘仁’字来治国。这样若是要骨肉相残的事,岂不是要皇上为难去?”
“再说,这些年的桩桩件件便是垒叠起来,却也都没有什么格外的大事不是?便是庄妃姐姐薨逝了……这事儿却也全无把柄不是?那人啊,骨子里的深沉和谨慎,是远远超乎他年纪之外的,是你我都不敌的,甚至当他成年之后,他这股子劲儿,甚至可说不逊于古往今来任何一位天子。”
“那咱们又将什么去摆到皇上面前呢?只用一句‘我以为’么?便是皇上信我,可是外人又如何不又要搬弄是非,说我这个当后母的,又如何苛刻阴毒了去?”
“那姐姐……?”和世泰心下焦躁起来。
廿廿含笑摇头,“不是非要攻击他什么去,他如今坚甲已厚、羽翼已成,又如何是咱们能轻易刺透的?故此攻击不如釜底抽薪,只拿走他最想要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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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轿夫聚赌的案子,皇上不得已将恭阿拉、和世泰父子也给罚了,皇上心下是有数儿的,明白这老爷子和小舅子是冤枉的,故此皇上晚上回来,便事先叫了绵忻来,两父子手拉手过来的。
见了廿廿,绵忻赶紧上前给请安,廿廿还没来得及请皇上的安,他自己就面上讪讪地,也不敢直接看廿廿,伸手就奔着门边儿的炕沿儿,挨边坐了过去。
廿廿瞧着,这个忍不住笑。
人过了五十啊,便再是不算老,却也终究还是越发有些小孩儿的性子了。
廿廿由着绵忻将大礼给行完。
虽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小前儿怎么亲昵都无所谓了,可是自打绵忻进学以来,廿廿便给绵忻立足了规矩,每日早晚绵忻过来请安,廿廿都要他行足了大礼去。
行完了礼,廿廿还要正色问他功课,叫他将本日师傅教了的书,拣要紧的一段儿给背出来。
绵忻一向颖悟,便是年纪小、刚进学,却也能在额涅面前连个锛儿都不打地将额涅考校的功课给背出来。
廿廿静静听着,心下自是欣慰的,可是却从不容绵忻骄傲,这便每日都是面上沉肃着道,“……你的功课,比你三哥这时候儿要好些。不过,你却是比不上你二哥的。你们哥儿仨里头,你是夹在当间儿那一个,虽不算差,却也终究不是最好的那个,你还得继续努力,可记着了?”
绵忻乖巧,赶忙跪地,“儿子受教,必定更家发奋。”
皇上远远瞧着,也忍不住替幼子说好话,“……我瞧着,也不比绵宁差。绵宁胜在扎实,肯用苦功夫;四儿却是胜在聪颖。同样的一段文章,绵宁当年要用整日才能背熟;可是四儿不过才上了一堂课而已。”
绵忻高兴,回头冲汗阿玛挤眉眨眼。
皇上这个高兴,也同样冲小儿子努嘴。
父子俩之间这点子情态自都叫廿廿给瞧见了,她忍住笑。这父子两个啊,简直就像一对儿小孩儿。
廿廿便也学皇上的模样,冲绵忻向皇上那边儿努努嘴,“你额涅我啊,虽说当年也念过些书,进宫来就是给你十姑姑当侍读的……可是我们女孩儿家读的那些文章,哪里能跟你汗阿玛比去?”
“我便是能考你这点子,实则也都是我现看的罢了,我当年是没学过的。故此要问真学问,还得叫你汗阿玛去考你才成。去,跪着问你汗阿玛,可还有要考你的?”
绵忻立时起身,走到皇上面前跪下,“儿子请汗阿玛考校。”
皇上拣刚入学的皇子该学的课程,问了些,绵忻全都能对答如流。
皇帝十分高兴,两手按住绵忻的小小肩膀,“好孩子,这些也都是阿玛在你这个时候儿背的书,你今日背得一样好。更难得,你还能活学活用,全都解释得通。”
廿廿轻叹一声,远远瞟着皇上,“那也还得说,是皇上给四儿挑选的师傅挑选得好。四儿刚进书房,皇上给挑的师傅就是觉罗里学问最好的……有好师傅引进门,他哪儿敢不好好学呢?”
听见廿廿提这茬,皇上终于敢扬眸看过去,报以一笑。
这都是夫妻两个心下的默契,不用说出来,都是彼此两心知的——当年皇上进学之时,乾隆爷给十五阿哥挑选的启蒙师傅,也是从觉罗里头挑的。
虽说能入值上书房当师傅的,自然是当朝一个时代的人杰们,自都是各年的状元等人。然则状元再显赫,家世身份毕竟大多普通,比不上觉罗的身份贵重。能特地从觉罗里头挑选学问好的教授皇子,这里头自然有天子们的心意在里头。
而二阿哥启蒙恩师秦承业虽说家学渊源,险些被点为状元,后来列二甲第一名,毕竟家世上无法与觉罗相比了。故此当得知皇上为绵忻所选师傅的人选时,廿廿心下就是有数儿的,只是一直都没有明白说出来而已。
今儿,也到了该说的时候儿了。
廿廿回望过去,因为了这份情意,眼中便自然蕴含了温柔与蜜意去。皇上登时心下一宽,忍不住站起来,朝廿廿走近了过来。
廿廿伸手,亲自将身旁的坐褥给拍松软了些,然后凝着走过来的皇上,便又在坐褥上又轻轻拍了拍,示意皇上挨着这儿坐。
皇上那一颗心啊,登时落到了稳当的地方儿,可高兴起来了。
皇上坐下来,便伸手握住了廿廿的手,“……什么师傅教得好,终究比不上你这当额涅的教得好。言传不如身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