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太庙早一年迟一年都不要紧,左右每年都要春秋数祭。”廿廿心思沉静下来,淡淡道,“这会子最要紧的,倒是十七爷病了。叫绵忻到十七爷跟前去尽一份孝心,那才是他更值得的。”
十七爷那么个活蹦乱跳的人,便是年长之后还是淘气的性子,可是正月里只因染了一场风寒,却竟然说病就病倒了……廿廿此时不方便亲自前去探望,便也唯有叫绵忻到十七爷病榻前去尽这份儿孝心,廿廿这心下才好受些。
与十七爷那是打小儿的情分,可是后来因为身份所限,她与十七爷也越隔越远,这冷不丁听说十七爷病了,回头看去,才蓦然惊觉,他们原来都已经走到了这个日过午、天将暮的年岁来。
如妃看廿廿一眼,“……倒是。四阿哥也带着我们绵愉去了。不过四阿哥那孩子办事就是妥帖,临去之前还特地到我眼前来请示下,知道我担心绵愉身子骨儿弱,怕染了病气来。”
廿廿歉意道,“四儿这孩子这事儿办得便有些莽撞了。你说的对,十七爷病榻前,又岂是五儿这样小的孩子该去的呢?”
如妃倒释然地舒口气,“是我点了头的。我觉着四阿哥说得对,十七爷是先帝爷的幼子,而绵愉是皇上的幼子,叫绵愉也去十七爷跟前尽一份儿心,自是先帝爷和皇上瞧见了,都能欣慰的。”
廿廿便微微笑道,“你倒纵着四儿那孩子去!这会子这便是你在替他说话了……”
如妃静静抬眸,“瞧您说的。我不替四阿哥说话,难道要替别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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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皇上亲赴十七爷府上视疾。
三月初,皇上便下旨进封十七爷为庆亲王,以盼十七爷的病能好起来。
皇上加恩的旨意里,深情回忆起当年十七爷与乾隆爷的父子情深:“朕弟庆郡王永璘,幼龄时仰蒙皇考高宗纯皇帝钟爱,每逢巡省。必蒙考命,同朕及成亲王随扈。”
皇上十分不放心十七爷的病情,这便往年都是二月前去谒陵,今年都迟迟未启程。可是已经推迟到了三月,再不启程谒陵,便是对祖宗不敬了。皇上不得不启程。
今年,廿廿与皇上同行。亲蚕礼也交由如妃代为行礼。
谁能想到,就在亲蚕礼当日,廿廿随皇上尚在途中,就接到了京城传来的噩耗——十七爷薨逝了。
皇上得了信儿,怔怔坐了半晌,眼珠儿也不转了,仿佛连气息都停了下来。
廿廿自己也是心痛如裂,却不能不摁下来,赶紧上前亲自拍着皇上的脊背,再伸手到皇上心口处摩挲安慰,“……皇上,皇上节哀啊。”
皇上这才缓过神来,却是定定望住廿廿,问,“……方才,他们回了爷什么话儿啊?京里,出了什么事儿了?”
廿廿懂,这是皇上心底下还是不愿意相信十七爷是真的没了,他宁愿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方才是岔神儿了……他是希望,等他这回谒陵回京去,还会看见进封亲王了的弟弟,依旧还能活蹦乱跳地在宫门口恭迎,或者再凭五十五岁的年纪,再当一回老小孩儿,做出些匪夷所思的事儿来,再叫他这个当兄长的生气一回,或者干脆看病好了,就将因病赏给的亲王再给革了也行!
可是——便连再为他生一回气,竟然再也做不到了……
廿廿也忍不住落泪,却极力含笑道,“我想,必定是汗阿玛、额涅想念十七爷了。皇上去谒陵,却没带十七爷去,那汗阿玛和额涅就将十七爷先叫走了……他们三位,先在天上团聚了。”
皇上猛地笑了声,攥住了廿廿的手,“对,你说得对。是十七他先去见阿玛、额涅了……他们只留下了我,还得继续守着大清的江山。”
廿廿也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伸臂,将皇上如同小孩子一般搂到怀里来。
至此,皇上一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已经全都不在人世了。就像皇上所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皇上哽咽道,“去年爷才过完六十大寿,本来想着,再过几年他也六十了……却没成想,他竟然走到我头里去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一向都是淘气的、活蹦乱跳的,他这样的人应该能活得最长久才是。可是他怎么竟然就,走到我头里了……倒还叫我去送他。”
廿廿咽下悲声,努力道,“这不也是他的性子么?十七爷就是淘气啊,总想叫皇上意想不到呢……”
“十七爷他,这一生先有汗阿玛的钟爱,后有皇上的呵护,他啊,他便是走了,这一辈子也过得比其他所有人,都更快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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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3章 结局
带着对十七爷离去的伤感,廿廿随皇上抵达了皇陵。白日里廿廿随皇上行礼如仪,待得所有祭祀全部完成之后,赶在回銮前的夜晚,廿廿才跟皇上请了时辰,想要单独去妃园寝看看。
“是又想念庄妃了吧?”皇上垂眸,目光落在廿廿手上拿着的那根白玉烟管上。
廿廿赧然点头,“……什么都瞒不过皇上。从前与庄妃姐姐促膝谈心,想必庄妃姐姐倒不习惯我这般郑重其事再祭祀典礼之中与她说话儿的模样儿……”
“若是搁在从前,她必定又要说我冠堂皇了去……”
皇上自然也是深知庄妃的性子,听了廿廿的话也是微微无奈地笑,“说的是。若论这些年来后宫诸人的性子,最直接的,总归是她。便是对爷,她也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便连爷都有些怕她那张利嘴了。”
告别了皇上,廿廿只带月桂和四喜二人,她褪下中宫的华服,只穿平日里穿惯了的半旧居家衣裳,亲自备了寻常庄妃爱吃的几样饽饽、果子,连同祭祀所用的奶茶,亲手提了,不坐轿,自己步行着往妃园寝中庄妃的墓前去。
周遭早已事先腾退了闲杂人等,唯有四喜亲自在门外候着。
廿廿进内,走到庄妃神牌前,放下祭品,抬手亲自拂去庄妃神牌上的灰尘。
“主子……”月桂本已经预备好了新丝的素色帕子。
廿廿含笑摇头,“无妨。我这么着,就仿佛还能触摸到王姐姐面上的温暖。”
月桂眼圈儿也红了,赶忙收起了那帕子来。
廿廿也不避忌,席地而坐,就仿佛从前她与庄妃这么面对面盘腿坐在炕上,膝头抵着膝头地说话儿。
月桂则赶忙安安静静地打开主子带来的祭品篮子,将极品一样一样儿取出来,恭恭敬敬双手捧到供桌上去。
“我去年便想着来看姐姐的……姐姐已经知道了吧,咱们四儿啊,去年封了瑞亲王了。”
“我是实在意外,心里便颇揣不稳当了,就总想着来找姐姐说说,将心里的事儿给散散。”
“只是啊,去年终究是皇上的六十大寿,宫里宫外的事儿实在是太多。如今刘姐姐的年纪也渐渐大了,我也舍不得再劳动她;而淳嫔她们也都不在了……如今宫里,也就是如妃和信嫔两个还能为我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