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乾隆爷回宫祭太庙,兼乾清门听政,到了这会子也该忙完了。
忙完了国事,就该是爷俩儿促膝说家事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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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里,乾隆爷正好在用晚晌。
晚晌就是吃个自在,不用正膳那么劳什子的规矩,只管拣两样喜欢的小菜,用一张炕桌直接往炕上一摆就是了。
“来啦?正好,陪我喝两口儿。”
“不行!”十七阿哥笑嘻嘻地上前抓过酒壶,“就这么点子酒,还是素酒,都不够儿子一人儿嘬两口的……”
“纳玛疼儿子,就都让给儿子吧。要不把儿子的酒瘾给勾上来,倒压不住了。”
乾隆爷哼了一声,便也都由得他去。
爷俩儿盘腿上开,隔着一张小炕桌,面对面地吃饭。
十七阿哥鼓鼓捣捣地就将话茬儿给提了。
乾隆爷听了,便将筷子给撂下了。
原本当老爷子的,是应该要摔筷子的,可是乾隆爷还是忍了,甚至自己将筷子稳稳当当摆齐了。
旗人饭桌上规矩可多,光是这筷子的规矩就好几条儿。这小十七淘气,小时候儿吃饭总掉筷子,没少了叫他额涅罚去。
当年令懿皇贵妃在世的时候儿,就这纠正小十七使筷子的事儿,就立了好些日子的规矩。
今儿乾隆爷自己都忍住了没摔筷子,还自己给捋齐,摆正了,老爷子冲十七阿哥扬了扬眉,“你呐,摆正道了没?摆正道了再说话!”
十七阿哥都这么大了,乾隆爷还这么看管着,是有道理的。因为就在乾隆爷话还没说完的当儿,人家十七阿哥就又把两根筷子插在饭碗上了……
碗里有饭,隆起一个馒头形;上头再插两根筷子……
乾隆爷一拍桌子,“你这混小子,你又乱来!”
小孩儿不懂事,可若是一家老小一块儿吃饭的话,这让老人看了多不吉利呢?
十七阿哥赶紧笑,却没急着将筷子拿下来,反倒顺势拜拜,“额涅,儿子是想着您呢。让您先动筷子,儿子才敢吃。”
乾隆爷原本是要拿如意敲儿子脑袋的,听了他这么说,便低垂眼帘,松开了如意去。
十七阿哥不急不忙抬起眼,“……还有,汗阿玛,儿子刚刚说完了啊。没啥要说的了。”
乾隆爷心下已是硬气不起来,便只能叹一声气,“我说你这猴儿,你怎么什么都管?人家绵偲的事儿,怎么也轮到你操心了?”
“他阿玛和额娘不是都死了嘛!”十七阿哥义正辞严地,“那当然得我这当叔叔的替他经管咯。”
十七阿哥说的不是绵偲本生父母,而是绵偲的嗣父、嗣母,十二阿哥永璂夫妻两个。
十七阿哥又小心瞟乾隆爷一眼,缓缓道,“再说我哥对绵偲也好啊,我哥现在就绵宁一个儿子,还是嫡长子,我哥别人都没选,偏就选了绵偲一个与绵宁一处念书。”
“还有,十二哥临终将他最宝贝的那本清话集子给了我哥……这双重的情谊啊,我哥要是不对绵偲好,那可就成了恶名喽。”
十七阿哥厚着脸皮乐,“我得拍我哥的马屁去不是?我哥照应的侄子,那我也替他照应着;我哥暂时顾不过来的,我替我哥想着……那我哥就一定再舍不得罚我了。”
“哦。”乾隆爷都不由得扶了扶额角,“算你小子还有个‘故动’心眼儿。(心眼儿多、坏主意)”
一看阿玛神色平缓下去,十七阿哥知道这就是自己的话已经被阿玛接受了。
他就乐,又给自己加戏:“再说啦,我媳妇儿也是钮祜禄氏。我除了是帮我自己的侄子,我也是帮我内侄女儿哪。”
“我这叫两面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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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浓,乾隆爷目送那动如脱兔的老儿子蹦蹦跶跶地走了,也是垂首无奈地笑。
收敛起形色,他唤魏青奇,“……朕秋狝这一走几个月,也不知道你十公主念书念得如何。”
魏青奇立马会意,忙上跪倒说,“这么晚了,皇上自舍不得叫十公主亲自过来。再说十公主一听,还不得以为是皇上问她背书,倒叫十公主紧张不是?”
“依奴才愚见,倒不如老奴去请十公主的侍读学生过来,皇上一问便知。”
乾隆爷面无表情,只是嘴上轻描淡写地道,“嗯,就照你说的办吧。”
【明天见~】
第201章.201、当朕的儿媳妇吧
201、
廿廿奉旨来到,乾隆爷淡淡道,“这都十月了,十月十五是你十公主的初定礼……你十公主的婚礼从初定礼就要正式开始,年底之前成婚礼、回门礼自都办完了。”
乾隆爷拿十公主当引子,说完了之后眯眼盯着廿廿。
“那你呢?你十公主厘降之后,你自己可有什么打算?”
“嗄?”廿廿装傻,“奴才,奴才能有什么打算?”
乾隆爷哼了一声,“你小前儿,就是人小鬼大;如今人渐渐长大了,就更要修魔道去了,嗯?”
廿廿忙笑,“奴才哪儿敢!皇上是真龙天子,那是真神,奴才什么魔敢到真神面前来嘚瑟来呀?”
乾隆爷这才大笑,“那就给朕说实话,甭绕弯子!”
廿廿点头,含笑道,“奴才给皇上贺喜。”
“十公主是皇上最小的孩子了,等十公主的婚事办完,作为阿玛,皇上可松口气去了。”
乾隆爷哼了一声,抬眸凝着她,“你不是还比你十公主还小一岁去呢么?”
廿廿先点头,却随即“扑哧儿”一笑,“皇上怎么将奴才跟十公主比去?奴才可不胜惶恐。”
乾隆爷不客气地白了她一眼。
这小丫蛋儿哪里明白,此时她和十公主一个是闺女,一个是儿媳妇儿,对老爷子来说,那是手心手背啊。
虽说儿媳妇儿没有血缘关系,看着比闺女还远一层,可是这个儿媳妇儿却不仅仅只是个子妇,这可能是大清未来的女主人啊。
从这个层面来说,老爷子对这小丫蛋儿的期许,是要高过闺女去的。
廿廿也瞧出老爷子瞪她呢,她便只是笑,没惶恐,也不谢罪。
终究是认识这些年了,早年间刚知道他是皇上的时候儿,他神色稍有变化,她都吓的浑身打颤;可是这两年,随着她长大,她倒也不怕了。
她知道,老爷子不会真跟她生气。
“奴才方才有说话了吧?”廿廿笑眯眯望着乾隆爷,“还请皇上明白示下,哪怕骂奴才一顿呢。您老可别憋着呀。”
乾隆爷呲了呲牙,“用你管?你个小丫蛋儿,管得越来越宽了,连朕你也敢管!”
“奴才给皇上讲个故事呀?”廿廿耐心地哄着老人家,就像哄着个任性的老小孩儿。
她阿玛是个孝子,当年为了供养双亲,都不惜做旗人最抹不开面儿去做的经商活儿。所以她阿玛对侍奉老人家方面极有心得,从小就教给她,对老人家“孝”和“顺”其实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哄”。
乾隆爷便哼一声,“讲呗~~谁堵上你嘴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