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含笑点头,撑着大肚子亲自送到门口,“你且受累。等来日,我再帮你分担。”
王佳氏红了脸,轻啐一声,“你这人,又没羞没臊了!你们满洲世家的姑奶奶,都如你一般厚脸皮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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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六日,又逢秋狝之典,圣驾启程赴木兰。
廿廿临盆的日子近了,十五阿哥临走的时候儿,又免不得一番千叮咛万嘱咐。
倒是廿廿自己都笑说,“说来也是巧了,上回咱们家七妞降生的时候儿,是这个时候儿,如今这个孩子,又是要这个时候儿出世。”
“上一回七妞是我跟阿哥爷的第一个孩子,我自己没有经验,自手忙脚乱的;可是这一回,我也都有经验了,阿哥爷放心就是。”
这话也叫十五阿哥颇得了安慰,便含笑点头。
凑近了,在她耳边低语道,“……丈母娘也是个了得的人物。我听说上回七妞降生,丈母娘陪你临盆,满月出宫之前,硬还是拉着那永泰连宗认了亲。”
廿廿便笑,“也是巧了,谁让那太医是那拉氏,而我额娘也是那拉氏呢?虽说他是乌拉那拉,我额娘是叶赫那拉,可是总归都是那拉氏不是?”
十五阿哥含笑点头,又道,“还有汗阿玛御前伺候的曹进喜……原本跟我也没什么亲近的,可是叫丈母娘给和络得,如今一见了我,就主动上前来说话儿。”
廿廿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能笑。
她额娘的厉害,她自然明白。
十五阿哥伸手掐了掐廿廿的面颊,“你也不用不好意思。如果没有那样的丈母娘,哪儿来你这么厉害的小母狼,嗯?”
廿廿性子里的宽和大量、谦逊待人,都是来自她阿玛恭阿拉;而她的那份精明、持家的手腕,自是来自她额娘。
父母双亲的性子,都完美地融合在她身上,叫她宽和而不失手腕、精明却依旧谦逊温和。
十五阿哥笑着道,“等我走了,丈母娘就可进宫来了。我计算着,二姨儿也快成年了,有她在家里照顾着,可叫丈母娘在宫里多陪你些日子去。等圣驾回京再出宫不迟,不必拘着满月就要出宫的老例儿去。”
廿廿欢喜得使劲点头,“有我额娘看顾着,阿哥爷尽管放心地去就是。我们一定好好儿地等着阿哥爷回来!”
第375章.375、泄密
375、
十五阿哥随着乾隆爷前脚刚走,后脚就传来了消息——嫡福晋那位兄长盛住,又出事了。
盛住这刚从粤海关给调到淮关任监督,算是逃过了在粤海关的赔补,结果到了淮关这儿就又被人参奏,说他将过关漕船过于留难,收税严苛。
乾隆爷降旨将盛住解任来京,并经部议革职。
此事传进十五阿哥所里的时候,已是圣驾启程在路上,可是其实乾隆爷降职将盛住革职,是在临出发之前——五月初六起驾,五月初三颁下的谕旨。
点额得了消息,便伤心得将茶杯都摔翻到地上。
“……皇上起驾前三日下的旨意,你们竟然都瞒着我,到叫我今儿才得了消息!”
含月、望月,太监九意等人都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这消息是打外边儿来的,自是太监们打听来的。九意责无旁贷,这便小心道,“……那会子阖宫上下都在忙着皇上起驾之事,故此前朝的消息一时半会儿没人顾得上往后头来送。”
“再者,奴才们绝不是敢瞒着主子,实则奴才们也是一片拳拳忠心啊……奴才们知道主子与大舅爷兄妹情深,主子每回知道大舅爷出了事,哪一回不是伤心落泪?主子的身子本就在将养着,每一次伤心落泪,便都要前功尽弃一回……”
点额冷笑着摇头,“可是现在木已成舟,你们却才叫我知道,那我现在还来得及做什么去,啊?”
九意与含月几个对视一眼,一同叩头,“主子恕罪,奴才们实则也是希望主子暂且撂下这事儿,暂且不费心劳神才是好的。”
“否则正在风口浪尖儿之时,想来皇上和主子爷都心下正气着,若这个时候儿主子再为了大舅爷去求情,到头来反倒会妨碍了主子与主子爷、甚或与皇上的情分去啊!”
点额疲惫地闭上眼,心下何尝不明白,他们说的都是对的啊。
他们都是跟着她多年的奴才,忠心耿耿是,是她的左膀右臂,他们是真心为她着想。
“你们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是……”点额眼睑下,泪珠儿滚圆,“只是他终究是我哥哥。若我不管他,他出了事,皇上和阿哥爷也一样会因此而看低我,甚至嫌弃了我去。”
说起来她自己何尝不恨?她的哥哥和弟弟,不指望他们帮衬她,可是好歹别三天两头地给她惹事儿!
皇上和阿哥爷为了她,也不断在抬举她的兄弟,尤其是她哥哥盛住……可是偏他们不争气,三天两头地大事小事不断!
时常,便是哥哥在外任上一年没出事,她都要谢天谢地、拜祖宗拜神明!
可是哥哥这回,还是一年的好日子都不给她啊。
从前那些回倒也罢了,可是这一回却偏偏就发生在乾隆六十年,就发生在还有几个月就要传位大典的时候儿!
这叫她的脸面还往哪儿搁?
更可怕的是……皇上在临起驾三天前下旨革了她哥哥的职,然后紧接着在路上还“后反烧”,再下旨意,继续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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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到了家里,廿廿那边便是没着意打听,可消息还是被四全打听了来,进内禀报了。
廿廿听闻,也不由得皱眉头。
这位大舅爷,可真是能惹事儿。
盛住若只是盛住,或者只是点额的兄长,那自然没什么;可是关键是,他还是十五阿哥的大舅哥。他出的事,便总会桩桩件件都牵连到十五阿哥的声誉去!
四全觑着廿廿的神色,小心道,“……皇上在路上,再下谕旨,说‘今思盛住在监督任内,于漕船纳税过为严刻,若专为税课起见,虽属因公,已为非是;”
“如自为肥槖之计,以纳税为名,私收入已,则其罪不止革职,自应彻底查明。未便仅予褫革混过。”
因盛住任职税关,过手的银子是流水一样的,故此一向税关上的官员贪墨之事最多。满朝大臣便都有猜测,说盛住刁难漕运船只、收税严苛,乃是假公济私,真正的目的是中饱私囊。
这样的事,一旦查实,那就是大罪。
廿廿的母亲叶赫那拉氏听了也是皱眉头,“按说,自古以来税关上的差事,遭了弹劾,自然都会往中饱私囊上去猜想。故此有人这么参奏,皇上叫这么去查,这本身倒是常例,算不得什么。”
“只是,叫人玩味的,却是皇上这第二道旨意颁下的时机——皇上临走前三天,已经叫这位大舅爷革职回京,结果回头路上又再下这第二道旨意,皇上这份儿心思才叫人更担心啊。”
廿廿明白额娘的意思。
皇上若想替盛住兜着,或者说替嫡福晋兜着,那将盛住革职,命其回京,这已经可以算作处理结束了;可是乾隆爷却还下第二道谕旨,叫继续深挖追查,这便分明是有一点子非要查出事儿来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