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女孩儿已经被记名了一年,若被退回去,那女孩儿便也没法子嫁人了——凭她祖先的功绩,咱们怎么能叫人家的女孩儿一辈子终老母家去?”
“再者,我终究是弘毅公的后代,而她是信勇公的后代,因我两家先祖的功绩,这些年来没断了被外头人放在一起比较。若我刚刚册封皇贵妃,就将人家信用公家的女孩儿先给除名了,那我成什么了?”
“自然最要紧的,就是这是孝淑皇后的安排。我这还没正式继位中宫呢,若以皇贵妃的身份先否了大行皇后的意思,那我这‘失德’的帽子便戴定了。”
星楣和星桂两个人都是恨得咬牙,“真是了不起,人都死了,这些身后的招式还是没完没了的!”
廿廿自己倒是淡淡的,抬眸望着她们两个笑,“她一贯都是那样心思缜密的人,咱们与她共处了这些年,难道还有什么惊讶的不成?”
星楣道,“就算记名了,那也无所谓!总归挑选女子,又不单单只是给皇上充实后宫,还有大部分是要给宗室子弟指婚的。索性将她指给宗室子弟也就是了!”
廿廿静静垂眸,想了想,“不必。既然这是孝淑皇后的心思,就遂了她的心愿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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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十一月起,经过屡屡复看,最终选为“宜充掖庭”的上记名秀女,陆续诹吉择期入宫。
十一月,玉贵人入宫。
十二月,董佳氏入宫,赐号淳贵人。
因尚在孝淑皇后二十七个月的孝期内,故此便是新人入宫,也不事声张。两人入宫,先后到廿廿跟前来行礼。
虽说廿廿亲自主持挑选,然则秀女入宫引见,话都不必说,先看家世,家世之外也只能远远看一眼容貌身姿罢了,故此廿廿对二人的印象,也只是那么远远的一瞧。
如今近到眼前来,廿廿才越发觉着皇上给赐封的封号颇有道理。
玉贵人容颜如玉,是光彩照人的,颇有些莹嫔当年的模样——“玉”字与“莹”字,本也是同根而生。
淳贵人相貌并未有玉贵人一般明艳,却胜在性子上的恬静美好上。
兴许是因为玉贵人与莹嫔当年的相似,而淳贵人也正是与玉贵人前后脚入宫的,这便叫廿廿和諴妃几个,不由得也将她与玉贵人、以及当年的王佳氏做比起来。
还是諴妃含笑先说破:“我瞧着,淳贵人倒是与咱们春常在颇有几分相似。”
廿廿便也笑了,含笑点头,表示赞同。
春常在不由得红了脸,有些尴尬道,“皇贵妃娘娘、諴妃娘娘,您二位这就是叫小妾难堪呢……小妾只是个常在,人家淳贵人进宫就是贵人,还是我要去给人家行礼才是。”
这话倒叫廿廿和諴妃心下都有些酸涩。
廿廿当面没说什么,心下却留了意,当晚去毓庆宫见皇帝,便将这话儿徐徐地说了。
“若论资历和性情,春常在自都是顶尖的,况她是皇上潜邸时候就伺候的老人儿,初封却只得常在位分,妾身倒觉着有些不合适。”
皇帝淡淡一笑,“她是内务府官女子的出身,初封就该是常在;而八旗秀女进宫,初封自然都是以贵人起。”
皇帝说的也有道理,春常在原本就无宠,她自己也没争宠的心思,对皇上一向都是淡淡的;再者,她终究并无生养,便是初封常在,也是应当应分的。
廿廿有些无话可说,只能无奈地一P股坐在了炕上。
噘嘴儿,生闷气。
当然不是生皇上的气,倒是跟自己有些置气了。王姐姐性子如此,她便是想帮,又能如何帮呢?
皇帝偷眼看廿廿一眼,不由得按捺地一笑。
“哼,没招儿了,是不是?光坐着生闷气,能生出主意来么?”
廿廿无奈地摇头,“不能。妾身无能。”
皇帝轻叹一声,放下手中御笔,起身走过来,肩并肩挨着廿廿坐下,歪头凝视她的侧脸。
生着气呢,脸儿便是嘟嘟起来的,偏还年轻,这便越发显得娇憨了去。
如此年轻的皇贵妃、继位皇后,要担起这么大的责任来,果然是不容易的。
皇帝捉过她的小手来,哄着道,“你怎么没有主意?你合该有个大大的主意,可惜你自己忘了,不拿起来。”
“哦?”廿廿傻了,抬眸呆呆地看着皇帝。
皇帝将她的小手在他掌心里颠了颠,“爷问你,你现在是何身份?”
这个没难度,廿廿自直接答:“我是皇上的皇贵妃啊。”
皇帝摇头,“只对了一丁点儿——你是皇贵妃不假,可你只是‘暂封’皇贵妃,你已然是太上皇和爷明白继立的中宫,名分虽要晚给些,可是你的身份却已经定了。”
廿廿微微有点儿脸红。
终究是从小儿母家清贫,自家房头更是在旁的房头面前抬不起头来;进宫之后,又先是在公主跟前当侍读,又被孝淑皇后辖制数年,这便冷不丁叫她当起女主人来,她还有点儿底气不是那么足。
终究,这不是一个小家,这是大清江山,是整个天下啊!
皇帝轻轻拍着她的小手,“爷说过,迟早有一天,便是所有人都要匍匐在你脚下。怎地,当这一天终于来到的时候儿,你倒有点儿怯了不成?”
廿廿的脸腾地热了起来,她霍地抬头,“不是怯!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
她想起喇珠,想起从小她教给喇珠的那些话。
怎地到了她自己这儿,她倒拿不起这个“大架”来了?
皇帝含笑点头,“再没想到,你也已经走到这个地儿来了。故此,小母狼,你得拿出中宫的架势来!便如春常在这事儿,一个小小的常在,理应进封贵人,这样的位分,你还用跟爷求什么,嗯?”
“你是中宫,这样的位分进封之事,你自己做主就是!你只需到爷跟前来说:‘春常在理应进封贵人’,爷便自然不能驳你的面子,因为这是你的中宫内权啊!”
廿廿有点儿傻。她是从小进宫早,可是对内廷主位进封之事,她却没什么经验。
皇帝伸手刮她鼻尖儿,“这一点上,你倒是该跟孝淑学学。她一向治下极严,对于这些事,她早就将内权抓得登登的。”
廿廿心下有些跳,自有兴奋,却也还是谨慎。
“爷……您是说,对于常在、贵人这些位分的事儿,我真的可以做主?”
皇帝笑笑,“嫔位以上才需要册封,爷得事先去奏明了汗阿玛才行。嫔位以下,你是中宫,只要你提,爷岂有不同意的!”
廿廿含笑拍案而起,“成,那我就跟爷说了——妾身以为,理应进封春常在为贵人!”
皇帝大笑,伸手撑住廿廿的小腰,“这就对了!”
皇帝年前便赐封春常在为贵人,转过年来,三月,正式诏封春常在为春贵人。
同月,刘佳氏和苏完瓜尔佳氏入宫。
既然有了皇上前面的话儿,廿廿倒不由得在这二人的位分上踌躇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