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防范严密,可是一见来人只是两名年纪小的官女子,且带着腰牌呢,盘查起来倒也都十分客气,并未为难她们两个。
若此,安贵人得以顺利入内。
到了这一步,她心内是十分感谢她堂姐安鸾的。
彼时,她堂姐捉了她的手,笃定地勾了勾唇角,“那莹嫔自以为在宫里资格老,可是她自己却忘了,她刚搬进后宫来不过三年。且她们都是住在东六宫呢,对西六宫这边儿就更不熟。”
“好妹子,你当你不拜她的门子去,便走不进这西六宫来了么?那你是忘了我当年曾在这西六宫里呆过多少年……西六宫的门道,我比莹嫔了解得多太多了。”
安贵人那会子才想起来,她堂姐安鸾曾在宫中为九公主之女德雅格格的侍读,而彼时德雅格格是跟十公主一起住在翊坤宫里的,翊坤宫就在西六宫,故此那一片地界儿、门上的人和规矩,她堂姐自然都更清楚啊!
得了她堂姐的耳传心授,她便是没借着莹嫔的力,这一路走来却也稳稳当当。
这会子立在咸福宫外,虽更加紧张,哆嗦得都快牙齿磕碰、张不开嘴了——但是这种紧张,却不是这一路来造成的,而是对于对皇上的敬畏罢了。
这会子回想起来,她没去莹嫔那拜门子,倒是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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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贵人与可儿在门廊处候了好一阵子,里面儿也没通传叫进。
安贵人紧张得轻扯可儿的衣袖。
可儿自己也害怕,可是主子已经示意了,这便也只好壮起胆子来,向刚从里头退出来的一个太监行礼,“敢问谙达……皇上什么时候能叫进啊?我们贵人主子送来的吃食,我怕凉了。若是凉了的送到皇上跟前,那我可就罪过大了。”
御前的太监,反倒更为谦恭随和,个个儿都是笑眉笑眼儿的。
“姑娘别急,皇上这会子正议事呢。这议事啊,一般没个准头儿,若是事情简单,兴许三句两句后就办完了,皇上自然叫散;可若是难办的事儿啊,那从早上一直议到晚上的都有……”
可儿苦着脸回来,跟安贵人一说。安贵人心下也是咯噔一下儿。
瞧这架势,皇上今儿在里头议的事儿,怕就是难办的事儿。
这样一来,皇上的心情便不是好的。那待会儿……
可是想归想,她却已经走到了这儿来,情势已经容不得她再退回去了。
不过好在情形不似她所担心的那么糟糕,不多一会子,只遥遥见几名军机大臣耷拉着头鱼贯而出。皇上这是议完事儿了。
门上的太监这便笑眯眯地往里伸手,“皇上议完事,这时候儿正好该喝一口茶,用两口饽饽了。安贵人主子的吃食正好送到御前去……二位姑娘往里请吧。”
“到了内殿檐下,自有皇上跟前的谙达接过姑娘手里的东西,转呈给皇上。二位姑娘或者檐下谢恩,又或者蒙圣恩,还能到皇上跟前回两句话,也说不定呢!”
一听门上的太监这么说,安贵人这心下便又不安起来。
原来竟然都未必能进殿面君,只能在檐下谢恩……
脑袋里毛毛乱乱的,安贵人便已随着可儿,跟着引领的太监往里去了。
刚到内殿檐下,隐隐约约便听见内里有人低声骂:“小人多作怪!”
安贵人吓了一跳,眼前一白,险些没跌坐在地上。
倒是那引见的太监瞧见了,轻声安慰,“姑娘别怕,皇上是因之前之事,并非因为姑娘。”
皇帝如此生气,是为了之前议事的时候,发现巡漕给事中刘坤又用五百里加急递送的文书。皇上还以为江南漕运出了什么大事,毕竟正好赶上开春,漕运牵系国家命脉,这便赶紧优先来看。
结果一看,芝麻绿豆点儿的小事儿。
偏这刘坤,用五百里加急递送些无关痛痒的奏报,已经不是一回了。从前皇上还能宽宥几分,想着终究是江南,路途遥远,情有可原。结果这刘坤不知收敛,一犯再犯,皇上也急眼了。
皇上方才议事之后,还痛斥这刘坤“全不晓事,而且喜于多事”。
殿内三庚等人见皇上余怒未消,这便想着赶紧寻个主意将皇上的注意力给发散发散,这边想着这时候喝口茶、吃口嚼咕压压总是好的。
三庚这便满脸的软和,上前回话,“回皇上,奉皇贵妃主子的内旨,安贵人遣宫中女子,给皇上进吃食来了。”
皇帝挑了挑眉,“哦?”
他心下也是微微一暖,想起在上书房为倚庐时,正月夜晚的寒风里,廿廿都亲自给他送奶茶,送粥来。
只是她终究是中宫,这些事不便总是亲自来做,这便叫贵人们一个一个地来送吃食,为他宽心吧。
他点点头,“接了吧。”
按着他一贯的性子,叫太监在檐下接了就是,天子哪儿是官女子想见就见的?
可是皇帝随即还是叫住了三庚,“叫她们进来吧,朕有话说。”
安贵人的身份,终究与其他贵人不同。安贵人的先祖是五大开国元勋之一的费英东,选安贵人进宫,也是对功臣家族的恩典。
三庚出去传旨,“二位姑娘都是有福之人,今儿得以面圣。皇上宣呢,二位姑娘快挪动两步儿吧……”
安贵人心内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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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请安的时辰,年年先去看了绵恺,问完了绵恺一天的功课,这才回自己寝殿里,接受嫔妃们的请安。
淳贵人是随諴妃、春贵人一起来的,倒是与她们一同住的信贵人落了单,都已是所有人都来请过安了,信贵人才姗姗来迟。
信贵人一进门就赶紧行礼请罪。
廿廿温煦道,“星桂,还不将你信主子扶起来?”
信贵人谢座,廿廿这才道,“妹妹不必惶恐,都是自家姐妹,不过早晚见面罢了,倒不必拘礼。”
信贵人忙道,“实则,小妾也想随諴妃娘娘、春姐姐和淳贵人一起过来的,只是……”
廿廿点头,“不妨事。”
信贵人忽然又站起来,“小妾有事想要禀报皇贵妃娘娘,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廿廿点点头,“你既有事,又想说与我听的话,那既然来了,便说罢。若叫你为难,实在不想说的话,不说也可。”
信贵人面颊一红,赶紧又是蹲礼,“皇贵妃娘娘如此体恤小妾,小妾便没有隐瞒的道理!当日小妾刚入宫时,皇贵妃娘娘便曾推心置腹,将家父与皇贵妃的父亲相提并论,叫小妾心下实感温暖。小妾这一颗心,时刻想着如何为皇贵妃娘娘效劳。”
廿廿含笑点头,“皇上给你的封号,足见你的为人,我喜欢还来不及。再说咱们二人的阿玛,都是从都统衙门的掌印章京开始办差,这一路倒有颇多相像,这是天成的巧合。”
信贵人笃定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有皇贵妃娘娘这番话,便不仅是小妾,连小妾的阿玛和家人,全都是皇贵妃娘娘的奴才!”
廿廿忙道,“你我姐妹,你阿玛便也是我的长辈,切勿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