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便也点头。
布彦达赉是十七福晋的亲哥哥,布彦达赉获咎,而且又有可能是大不敬之罪,十七福晋的心情自可以理解。
“皇上宽仁,知道布彦达赉虽说身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然则所兼事务颇多,故此难以一一亲自顾及,所以皇上并未严格追究。想必,十七福晋也该放下心了。”
武佳氏静静听着,垂首缓缓道,“那些日子,想必二阿哥福晋心下更是焦急,故此福晋一边还要顾着二阿哥福晋那边……终究她是二阿哥福晋的亲姑姑。”
廿廿没做声,只静静看了武佳氏一眼,随即点头道,“也难得她们是亲姑侄,自当彼此安慰。”
在宅子里逛了一会子,十七爷的另外一位侧福晋刘佳氏早已带着人在凉亭上布置好了茶水和饽饽桌子,武佳氏亲自扶着廿廿,到亭子上歇息。
廿廿走进凉亭,刘佳氏赶忙带着一班女子和太监们行礼。廿廿亲自伸手扶起刘佳氏来,亲热道,“也辛苦你了,快歇歇吧。”
这刘佳氏不是旁人,也是刘福明之女,正是諴妃的亲妹子。十七爷封了郡王之后,廿廿便想着这位的身份,这便与皇上提及,亲自赐封为侧福晋了。
故此这位刘佳氏对廿廿一直十分感念,这回的饽饽桌都是刘佳氏亲自做出来的。
廿廿落座,这刘佳氏也半点都不拿侧福晋的架子,非但不坐下陪着,还坚持站在桌边儿,如官女子一般地伺候着。
刘佳氏如此,倒叫武佳氏也不好意思坐下,一径坚持着跟刘佳氏一起站着伺候。
还是廿廿想了想,伸手捉了武佳氏坐下,“我与諴妃姐姐自是情同姐妹,我便与刘侧福晋也不见外。倒是你,这会子既然是你管家,你便坐下就是,没的倒叫刘侧福晋不好意思了不是?”
虽说都是十七爷的侧福晋,可是武佳氏与刘佳氏的身份终究不同。武佳氏是乾隆爷亲赐的侧福晋,身份是二妻,或者是汉人所说的平妻;刘佳氏则是由官女子超拔出来的。
虽说武佳氏自谦,然则这样的场合,武佳氏有资格坐,刘佳氏却是未必有的。
见皇后都如此说,武佳氏不好再推脱,便也只好半推半就地坐了。
廿廿简单用了块饽饽,喝了碗茶,这便叫刘佳氏撤下去了。
廿廿起身,“我在后宅里也逛了不短时辰了,皇上和十七爷怕是要等急了,我这便回前边儿去。”
武佳氏又亲自扶着廿廿的手,步出凉亭。
廿廿偏首望着武佳氏,轻声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有福的……如今你们府里,十七福晋是我这个皇后的本家儿,刘佳氏又是諴妃姐姐的妹子,在外人眼里,这二位都是有内廷主子为倚仗的,偏你夹在当间儿,倒叫你为难了。”
武佳氏却静静抬眸,眼仁儿清净澄澈,“那是因为外人不知道奴才与皇后主子的情分所在。若说在内廷有倚仗,奴才一样有啊,奴才心里只认皇后主子一人。”
廿廿欣慰,又轻轻握了握武佳氏的手,“就送到二门这儿吧,这会子也辛苦你了,快回去歇着吧。绵愍阿哥还小,这会子怕正是在找额涅呢。”
武佳氏终是侧福晋,不宜抛头露面,尤其不便面圣,这便就在二门处行礼恭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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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桂上前来接过武佳氏的班,扶着廿廿往前院走。
“……如此说来,二阿哥福晋这些日子来,的确只顾着布彦达赉大人的事儿了,想来自没精力再去忙别的。”
廿廿点点头,武佳氏所说的话,倒是印证了这一点,将舒舒从对绵恺唱戏那事儿之中给摘了出去。
——舒舒终究也是钮祜禄氏弘毅公家人,廿廿自不希望这事儿与舒舒真有牵扯。
“既不是二阿哥嫡福晋的事儿,”月桂小心抬眼看一眼廿廿,“奴才忖着,怕便是与二阿哥的侧福晋脱不开干系了。”
廿廿轻轻哼了一声。
从绵宁的反应看,此事应该不是绵宁亲自策划的。话又说回来,绵宁也真没那么傻。
而能设计的人,知道绵恺曾经几次因为唱戏的事儿被她呵斥,也知道绵恺身边儿的谙达太监爱唱戏……故此此人必定也是居住内廷之人。
二阿哥身边,居住内廷而又有胆子不顾一切为二阿哥争夺储位的,便也就是二阿哥两位福晋了。
廿廿没直接回答,反倒将话题收回到眼前来,“都是当侧福晋的,我也曾经是皇上的侧福晋,还有十七爷的侧福晋……人与人,总是不同的。”
“难得这位侧福晋与主子多年的情分,从未曾改变过。”月桂轻声感叹。
廿廿点头,“她也难为。以母家汉军,得选为十七爷的侧福晋,她母家在前朝和后宫里都没什么倚仗,一切端的要看她自己怎么选。”
“她从当年刚嫁入宫,便得了十七爷的心;接下来许多件事,全都走得稳稳当当的。如今在十七福晋连失二子,身子又弱了,再难得子嗣的时候儿,她却生下了三阿哥来……你瞧,她这不是有福之人,又是什么呢?”
月桂想想,也是深深点头,“最难得的,是她在十七福晋尚能生育的时候儿,并不争宠;而是在十七福晋身子弱了之后,才适时为十七王爷诞下嫡子来……这样的格局的确不是这天下女人都能有的。”
廿廿也是轻叹一声。
要不,在十七爷的嫡福晋是她本家儿,刘佳氏又是諴妃的妹子,可她却独独与武佳氏最为交好呢。
有时候女人啊,不在于母家出身的高低,倒更在于这女子自己的眼光和格局。
“若是宗室王公们家里,都有如武佳氏这样的福晋在……那这朝堂,便也安了。”
月桂也是点头,“可不,如今倒更多些煽风点火、没事儿乱吹耳边风的。”
廿廿静静抬眸,“那两个官女子已是送到了吧?那恒谨可收了?”
说到这个,月桂都忍不住悄然勾了勾唇。
八月间挑选官女子,皇后特地选了两个,叫月桂亲自教着,然后送到皇陵去,指给恒谨了。
“自然是收了……那皇陵之地怎比得上京师王府的富贵繁华,那位前任克勤郡王苦哈哈地熬着,身边儿没来就没人伺候,这得了两个官女子去,自是高兴都来不及。”
廿廿静静垂眸,“恒谨自己一个人儿被皇上发落到皇陵去,他福晋带着两个儿子留在京里,也没个人跟着去照顾他。终究是皇家血脉,便是革去了王爵,却也割不断骨血亲情不是?”
月桂轻哼一声,“可惜了,革了王爵的人,连骨气都跟着没了。半年之前,他还敢直接冲撞正宫国母的轿辇;可是半年之后,他却压根儿就没了拒绝主子恩赏的这份儿骨气了……”
“女子送到的时候儿,听说这位闲散宗室伏地叩头谢恩,险些感激涕零呢。”
廿廿远望晴空,“他两个儿子也不小了,论年岁,比我都小不了几岁。儿子都这么大了,可惜了他们的老子娘却还这么不懂事……既不懂事,也没学会在夫君耳朵边说应该说的话,那以后便断了她能再到夫君耳朵边儿去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