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鸾也道,“可不。学政管的科举、教育,怎反倒担了查亏空的差事,上疏奏发大臣去了?可是既然皇上肯查,那就是皇上当真肯信这个人。”
德雅柳眉紧锁,“所以,我这次才更悬心十五舅舅去……说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盛住不争气,难道不知我十五舅舅自己行的端做得正,故此便自然有人要从他那方去想法子?他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我十五舅舅,也该凡事都检点些!”
两人说了半晌,德雅才纳闷儿地看着廿廿,“你怎不说话?”
廿廿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的心也跟着莫名地乱了,是当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倒是安鸾安慰德雅,“格格别急。等休沐的时候儿,我回家叫我阿玛和哥哥在前朝打听打听,若打听出什么来,回来自都告诉格格去。”
廿廿便又难过地垂下头去。
她阿玛只是小小都统衙门里的印房章京,管的都是旗里的事儿,哪儿知道江南那边情形呢?
可自家房头,除了阿玛如今还有这个官职之外,旁人就更指望不上……
安鸾休沐回家那天,廿廿却留了下来。
十公主和德雅都问,廿廿只说,“奴才家里阿玛官职低微,帮不上格格什么。那便我自己留下吧,哪怕便是陪格格给十五阿哥抄两篇佛经,奴才心里也好受些。”
“好歹,十五阿哥从五台山回来,还曾替我也带了份儿心意。”
德雅叹了口气,攥了廿廿的手,柔声道,“你有心了。”
十公主听了也是愣了愣,忙跑回去,拎了条念珠出来,抓过廿廿的手腕就给戴上,“……喏,既然要抄经,念珠总该有的。这个给你!”
是一条红玛瑙的手串,轻盈的红,拢着她白皙纤细的手腕。
廿廿原本想推辞,却转念一想,便也含笑行礼,“谢公主的赏。”
她明白,这是公主在找那日的过儿,她若不受,难道是要公主难堪?况且幸好玛瑙没有那么贵重,若是换成碧玺、琉璃的,她倒不敢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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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五月,皇家都要到圆明园过端午。廿廿便陪着德雅到舍卫城去拜佛,并将抄好的经卷奉在佛前。
倒碰巧,正好遇见十五阿哥的内眷也来拈香。
德雅去行礼,回来倒有些不快。
廿廿轻垂眼帘,“……格格的那些舅舅里,倒与十五阿哥最亲。怎地格格今儿见了十五阿哥的内眷,倒不高兴了?”
德雅叹口气,“还不是那位新人?原本还捉着我的手,亲亲热热地说话。可是当我在她面前问起十五舅母,以及刘格格、关格格她们,她竟当场就不高兴了。”
第121章.121、素心
廿廿心下微微一动,“……我猜,那位侧福晋也是因为悬心十五阿哥,故此难免迁怒给十五福晋的兄长盛住的缘故吧?”
德雅叹了口气,“怕就是如此。”
廿廿心下微微一动。
十五福晋的兄长,给十五阿哥惹了祸去;那身为侧福晋的,自然得了出头的机会去。
若盛住这回的罪名坐实,当真连累了十五阿哥去,怕是十五福晋便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那这侧福晋便也顺理成章可以压到嫡福晋头上去了。
再加上如今内廷都传说,十五福晋血虚羸弱,怕是已经不可能再生养了……
也难怪这位新进宫的侧福晋,早早的就眼高过顶了去。
德雅叹了口气,“她也年轻,比你我大不了两岁。况刚进宫来,尚不知深浅吧。”
今年刚选中入宫的这位侧福晋,不过十五岁。
德雅握住廿廿的手,“我倒不是生气旁的,反倒担心她这么早早就眼高过顶,没的在十五舅舅的内宅里再闹腾出什么来……那我十五舅舅可就两面为难了。”
廿廿垂下头去,指头轻轻绕住衣角,“可是宫里人都说,十五福晋是治下极严的……想来必定不会容得内宅里起了风浪去。”
德雅叹气,“那倒是说得没错。可是此一时彼一时,我十五舅母现在已是心有余力不足。如今十五舅母缠棉病榻,后院里怕是许多处都是她这个侧福晋做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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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一场小小的不快,德雅便吩咐抬轿的太监们走慢些,总归十五阿哥侧福晋是长辈,等她拈香之后,她们再去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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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廿陪着德雅,从南门进,远远坠在骨朵儿的身后,一路往北,在仁慈殿、普福宫等处拈香。
这舍卫城中,释道儒各路神仙都有供奉,故此她们便也能拜的神都要拈香一番。
待得出来,远远看骨朵儿的背影,德雅忍不住皱眉道,“……你瞧,她倒朝广育宫去了!她在这边不过是站站,原来她此行看是替十五舅舅祈福,可实际上还是来求子的吧!”
廿廿心下也是一声叹息:十五阿哥此时只有小二阿哥一个儿子,若这侧福晋仗着年轻,多生出几个来,那地位就更坐实了是要超过嫡福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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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雅抄的佛经,供在了佛前,德雅叫僧侣太监给添了明灯去;可是廿廿的却不宜供在佛前。
廿廿便与僧侣太监要了桑枝,预备到燎幢去将经书化了去。
桑枝点燃,桑烟裹着经卷,直上云霄。
今儿的天气好,没什么风,于是那桑烟笔直地上达天际去,就仿佛廿廿的心意已经可以直达天听。
廿廿欢喜,仰头向天,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祝祷。
混不知身后走来一人,僧侣太监已是赶紧合十行礼。
一种被凝视的感觉,忽然缭绕而来,将她缠裹住。
廿廿眉尖微皱,忙睁开眼睛看去。
她身边,十五阿哥身姿颀长,偏首而望。
廿廿登时乱了分寸,慌忙蹲礼请安。
十五阿哥眯眼盯着她的手腕去,“……素心方得至诚,既然来拈香,怎不戴着我给你的那素料的念珠去?”
第122章.122、懵了
廿廿垂下头去,虽心跳得厉害,却终是摇头,什么也不说。
十五阿哥唇角抿紧,“不想戴,还是,不喜欢?”
廿廿便只摇头,依旧一个字都不肯说。
十五阿哥手指攥紧,在虚空里挥了挥,“……还是说,不是你十七爷送的,你便不戴?”
廿廿这才慌了些儿,忙蹲身回道,“奴才今儿戴的,是公主赏的,不是十七爷给的!”
十七阿哥从五台山回来,倒是给牙青求了个狗牌儿,哪儿记着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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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终于说话了,而且也显然是有些急了。
十五阿哥凝视着她,他倒不急了。
甚至不自觉之间,唇角已经轻轻勾起一抹笑意。
“是么?那叫我看看~”
他眯眼特地向她手腕看过来,徐徐道,“嗯,这红玛瑙的配你,倒是更好看。比我那还好看~”
他说着自己也是尴尬咳嗽了两声,“是我不好,倒忘了你还是个小女孩儿,自然喜欢鲜亮好看的;我给你那个太素,跟晨钟暮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