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察氏觉着自己心好累,可是却又不能不争,不能就这么自己死守着一潭死水。
若她就这么走了,那她今晚儿都白来了,她方才那番话就也都白说了。原本以为拿住了福晋的话把儿去,可以乘胜追击一回的。可是孰料,看样子,这话把儿就又要白费了。
她有些不甘心,毕竟福晋这次的事儿,放在谁那儿都能是个不错的把柄啊!——怎地就到了自家阿哥爷面前,这就成了泥牛入海,化成稀泥,半点不留痕迹了呢?
她便咬了咬牙,搜肠刮肚一番,不想就怎么走了。
幸好她也是个能熬得住的,往常眼睛也好使,这便将家里几个女人的事儿都积攒了一些在心里。
她便忽然道,“阿哥爷,近来咱们家那格格可是有些频繁地使人往她娘家去了……我受阿哥爷的命,暂代福晋管着家里事儿,故此这些进进出出的事儿,总归得到我这儿来报备,才能领了腰牌去。”
“那格格是阿哥爷身边儿的老人儿,虽说只是个官女子,那我也不敢拦着不是?这便每一回都顺顺当当地放了去,还每回我都从我自己的嫁妆里头,拿出些体己来,赏给那格格的家里人去。”
富察氏说着酸了酸,“虽说人家那格格家里也不缺这个,可这总归是阿哥爷的体面不是?我便是手头儿也没多少好的,但是也得好歹替阿哥爷顾着。”
绵宁听着,却又看不出喜怒地轻声笑了,“你想说什么?想说她放人往她家里去,是私运了宫里的物件儿出去?可是你自己方才也说了,她娘家不缺这个,她压根儿就用不着拿宫里的物件儿,去接济她娘家去。”
第698章.698、酸了酸
698
见阿哥爷特意挑着这个话茬儿说,富察氏就只好又酸了酸。
可不是嘛,人家星楼的娘家呢,虽说是内务府旗下的包衣,可是人家可不是普通的“奴才”,她哥哥延丰,早年就被放了两浙盐运使,兼管杭州织造这样的肥差去。
这样的差事,从前都是雍正朝的李卫这样的人做的,可见得其有多大的权,又受皇上多大的信任去了。
不仅她哥哥,她母家好几代都受天子信重,皆有要职。要不然就凭她堂姐,一个包衣的身份,怎么能嫁给明安这样的一等果毅公当一等公夫人呢?
也唯有这样的家世,养出来的格格才会是打小儿有些心无城府的,因为人家是真的可以做到无忧无虑去
人家星楼这样的人家儿,还缺自家在皇子所儿里当格格的妹子,偷运出来的几两银子去糊口度日不成?
倒是富察氏自己,虽说也是沙济富察氏出来的格格,门第是挺高贵,但是自家也不是承袭世爵的嫡系大宗,她自己阿玛的官职也没比人家星楼父兄的高。故此要说这手头儿啊,她的那点子家当,还真不比人家星楼多多少。
不仅如此,星楼这哥哥啊,不但得了要紧的肥差,本人还当真是个能干的!
当年由李卫亲自监修的《两浙盐法志》,因日子也久了,故此延丰上任就请旨要重修。皇上准了,没想到延丰一年间就将《盐法志》修好,而且比之李卫监修的旧版,延丰这一新修的体例更加完善,且对李卫旧志多所订补。
皇上十分欣赏,亲自留存。
二阿哥绵宁的几家内亲里,舒舒的阿玛已经不在人间,舒舒的弟弟熙敏年纪还轻,不受重用;至于富察氏自家,父兄就算都有官职,不过也不是什么重臣。
况且要再加上二阿哥那两位不争气的舅舅呢,这一门子的内亲,都够让二阿哥头疼的。
这样一比较,偏就是人家星楼家人给二阿哥撑了门面!
这星楼本来就是阿哥爷身边儿的老人儿,又是皇后娘娘跟前指过来的,况且又是阿哥爷所钟情的……再加上母家得力,这便叫星楼虽说身份只是个官女子,但是却也是叫舒舒和富察氏这两个福晋都不敢怎样的去。
富察氏不管自己愿意还是不愿意,至少面儿上还得对人家星楼客客气气的,一想到这个就让她心下火冒三丈。她不得不忍着福晋也就罢了,她还得连个格格都得让着!
那今儿既然没法儿叫阿哥爷对福晋那头儿不高兴,那她好歹也得将星楼给掐一把下来!
她便叹了口气,委委屈屈地看着绵宁,“阿哥爷说的是,咱们那格格娘家哪儿缺这个呀。我就是想说呀,咱们那格格跟福晋也算同气连枝了。”
“福晋跟皇后娘娘是一家子,那格格就是皇后娘娘跟前指出来的;况且那格格的堂姐还是福晋的嫂子不是?就连眼巴前儿,那格格与福晋所行所为,也是同出一辙呢!福晋总往皇后娘娘那边去,那格格总与母家来往,说不定也是与皇后娘娘有关的,兴许是给皇后娘娘效力呢吧?”
“只是我笨,一时爷想不到那格格是让娘家怎么为皇后娘娘出力的。也是方才阿哥爷的话儿,给我提了个醒儿去——咱们那格格家,有钱啊!”
“想想皇后娘娘未来两三年内就得给三阿哥办婚事了,那自然要用大笔的款项。三阿哥是皇子,自然是从公里出银子,只是皇后娘娘这当额娘的,怎么也从自己的体己里出一份儿吧?那无论是公里,还是私里,盐关和织造的银子还不是最大的进项?”
“话又说回来了,皇后娘娘的母家,咱们心下都是有数儿的。虽说如今恭阿拉、和世泰都有差事,可是毕竟早年间贫寒,压根儿就没什么家底儿。这几年间他们家里二格格、三格格又接连嫁入王家,便是为了皇后娘娘的面子,他们家给两位格格的陪送也决不能少了,故此他们家里就更是被掏得空空的了,别说能贴补皇后娘娘了,怕还要反过来要皇后娘娘周济才行吧。”
“这样一来,皇后娘娘最缺的,自然就是银子了!那这不正好儿么,那格格家里正好儿能给皇后娘娘正经效力!”
绵宁面上还看不出什么,只是微微转头,目光飘向了窗外去。
凭富察氏这些年来对自家阿哥爷的观察,即便阿哥爷还是这么不动声色的,可是此时阿哥爷的动作已经与之前有了改变,那这微微的一点子变化,便也说不定就是阿哥爷内心的真实波动呢。
她心下不由得大勇,原本都站起身来了,这便又坐回去。一只手好整以暇地捋着另外一边袖口的绣花滚边儿,幽幽地道:“如今咱们家里,就我们四个人伺候阿哥爷。四个人里头,这就有福晋和那格格两个一起替皇后效力……这便是一半儿了!“
“更何况,福晋的分量,不是我这个侧福晋能比的;那格格跟赵格格之间呢,赵格格也自然是没法儿跟那格格比的……这便明面儿上瞧是二对二,可是内里啊,却是她们二位高高地占了上风去,我跟赵格格两个根本望尘莫及。”
富察氏说着还特地叹了口气道,“原本都是阿哥爷的妻妾,心不是该都在阿哥爷这儿么?便是自己娘家能出些力的,难道不是给阿哥爷出力,却反倒要胳膊肘往外拐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