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嫔高高坐在轿辇之上,冷冷勾了勾唇角。
都在后宫里这些年了,谁一撅尾巴,就知道要放什么屁去。安常在这儿揣着什么坏水儿呢,淳嫔已然拿捏了安常在这么些年,怎么会不知道?
淳嫔等安常在说完了,这便悠闲地随着轿辇轻轻摇晃着说,“难为你心里还有我,这么替我思虑着……只是你想想,这样的话你能说得,我自己却说不得。不如,你替我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跟前去说说,叫他们二位也想起来当年嫔位的次序去,也明白明白我心下的委屈?”
淳嫔冷然垂眸,居高临下盯着安常在的侧脸,“好歹咱们也一个宫里住着这么些年了,端的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替我将这话说明白了,那等我来日几分能了妃位,我也自然不会忘了你去——我必定设法叫你也封了贵人,你看如何?”
安常在登时哑口无言,抬头望了望淳嫔,尴尬地笑笑,“只恨我在这宫廷里一向都是人微言轻……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二位,如何肯听我说的话?”
淳嫔也不客气,“那叫你阿玛去说。你在常在位分,人微言轻;可是你阿玛是一等信勇公,是开国功臣费英东的嫡系后裔,他说话便自然有分量,皇上不能不听。”
安常在就更是尴尬得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出来了。
淳嫔随即扬声冷笑,“我原本想着,凭你的家世,还能帮得上我去。又难为你有心,肯替我不平……却原来你也不过只是嘴上哄我一回,寻我个穷开心!”
“安常在,你既没这个替我出头的胆量,那你日后便最好闭上你的嘴——甭拿我当你的话茬儿,你帮不上我,就别拿我来磕打牙!我没那么好性儿,得不着你的实惠,还叫你这么随便谈论去。”
“况且你是在我宫里,跟随我居住,你若出了事儿,我便也得跟着你吃挂烙儿……我可没那个爱好!”
“我今儿就将丑话说在头里,我今儿、方才是最后一次听你说这话;否则,以后若叫我再听见你传出这样的动静来,拿我的事儿来做你的筏子,那你可别怪我不客气——景仁宫里既然我当家,那你日后还能不能走出这景仁门去,就全在我的心意。”
“若我觉着你不合适再出门了,我自会回了皇后娘娘,就给你报个病,需要闭门静养……我想,皇后娘娘也会很乐意准了我的奏请,也叫皇后娘娘图个眼前干净!”
淳嫔的话,仿佛左右开弓给了安常在好几个无形的大嘴巴,安常在的两边脸颊红得都要发紫了。
“娘娘息怒。我不过是心下替娘娘……啊,好了好了,娘娘既不爱听,我便不再说就是。我承娘娘的意思,我以后不再说了就是!”
不得不窝窝囊囊跟着淳嫔回了景仁宫,安常在瞄见对面屋窗口有荣贵人的身影闪过,知道荣贵人也在打量她呢。
她懊恼地回到自己屋子,将窗户门都给关严,这还不满足,还叫人将窗帘、门帘都给遮盖严实了,这才发了性儿,钻炕上去使劲蹬蹬腿儿。
“……瞧她那个熊样儿!这会子装善男信女了,她难道忘了她曾经为了晋位,也曾经削尖了脑袋,什么事儿没干过?就连先叛了皇后,跟了华妃;又叛了华妃,回到皇后身边儿的事儿都能干出来,她还好意思说她不介意庄妃越过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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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736、难得明白
736
叫安常在这一番话说的,淳嫔虽将安常在那副小人嘴脸给戳得透透儿的,该说的话也全都说得清楚明白,心里得了个痛快的。待得回到景仁宫,她便也是高高扬头走进自己的寝殿去的——她知道,那荣贵人这回虽然没跟安常在掺和在一块儿来,可是这会子也必定躲在窗边儿,等着看她的反应呢,她自不能叫那荣贵人,乃至这宫里的妈妈、女子、太监们给瞧出什么来。
待得回到自己寝殿,关好了门窗坐下来,她便盯着炕桌上那盆子宝石花的盆景定定出神……
她自己如何能骗得了自己?她越是这般的明白,越是这样的要强,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实则还是在乎宫中人的眼光呢?
安常在的话不算错,毕竟当年进封嫔位之时,她排位在吉嫔之前。宫中凡事都要讲究个“循序渐进”,既然要从嫔位上进封妃位去,除非是吉嫔诞育了皇嗣,才可能越过她去……可是终究,吉嫔并无生养,却还是越过了她去,甚至得了“庄”这样一个封号,这便总叫她显得扎眼了些。
况且,吉嫔之所以能成为今日的庄妃娘娘,谁还看不明白,这里头毕竟是皇后娘娘给使的力啊。便也由此,可见庄妃与她自己在皇后娘娘心目中的地位轻重去……
想当年,她也曾忍辱负重,替皇后娘娘效了大力的。若没有她,那个让皇后娘娘早年间吃过不少苦头的华妃,怎么会处理得这般顺顺当当去?
便是如今,皇后娘娘将她放在景仁宫里,又何尝不是将荣贵人和安常在这两个刺儿头也都交给她,叫她来看着?
从过去到现在,皇后娘娘都一直是在用她的,可是到了后宫进封这事儿上,皇后娘娘就忘了她了——想想她当年也是跟庄妃一起进封的嫔位啊,到如今也都这么多年了,在华妃死后,她这几年便是没有大的功劳,可是却要见天儿看着荣贵人和安常在两个刺儿头,那毕竟也是有苦劳的呀……
她这般想着,鼻尖儿便有些发酸了。
看看眼前这盆宝石花的盆景子,虽说宝石自然要比草木金贵,可是宝石再怎么金贵好看,它们却也毕竟都是石头,是没有生命的,终究比不上草木的真实鲜活去。这宝石花的盆景子啊,再好,也终究只是个摆设儿。
贴身伺候的女子们都知道自家主子心下不好受。毕竟这宫里这么多人、这么多双眼睛呢,这便都瞧着呢。自家主子是个要强的性子,在旁人面前能依旧高高抬起头来,也能将没安好心的安常在之流给怼得没词儿,可是终究——这事儿是这么明摆着的呀。
女子们心下也跟着着急,只是就凭她们,还能怎么办呢?难道去求皇后娘娘,也给自家主子进位?——说到底,她们也只能陪在主子身边儿,叫自己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先给主子当一道防线,将那些不安好心的给呲儿回去罢了!
次日一早,淳嫔依旧早早起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特地选了一套镶嵌粉红色碧玺的发簪,身上的衣裳也选了鲜亮的颜色,叫整个人看着光彩照人地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说到底,依旧还是不想叫任何人觉着她晦暗无光了,更不想叫人瞧出她心下有半点失落来。
淳嫔如此,廿廿又岂有看不出来的?只是廿廿这会子倒不便多说什么,只含笑与庄妃对了个眼神儿。
众人请完了安,廿廿只留下諴贵妃说事儿,其余都叫散了。
淳嫔不慌不忙出了门儿,却没成想,走在半路里,长街拐角处走出庄妃的肩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