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恺忙道,“……儿子听额涅说到,今日雨水连绵不停,多地河水暴涨,汗阿玛也正为此忧心。故此儿子便也想着去寻个地儿,拈一柱香,向上天祝祷一回,替汗阿玛分忧。”
皇帝满意地叹息一声儿,“你有心了。”
绵恺续道,“儿子便去了‘喜雨山房’。进进出出的时候儿,恰好见知乐轩正有修缮的工程,儿子寻思着外头乒乒乓乓的,也不合适在那处拈香,这便赶紧出来,另外换了地方儿去。”
皇帝便也倏然抬眸,“掉到那边儿去了?那边正有工程,便有工夫匠人等在彼处做活;且还有官员所带的随身伺候的家人……”
绵恺这便“哎哟”了一声儿,“原来这么多宫外的人!这可人多手杂了。便是宫里的奴才都懂规矩,也认得是儿子的物件儿,自然不敢不交上来;可是外头进宫的,本就贪慕宫中繁华,这若是又碰巧儿捡了物件儿的话,那便难免私存了,非但不交上来,反倒要设法带出宫显摆去了!”
皇帝垂眸想了想,“你且先回去,朕回头问问长麟他们去。”
.
绵恺一脸焦急兼委屈的神色,出得九洲清晏来,便已是站直了,脸上那些神色尽数褪去,反倒眼角流淌过一丝黠光,唇边凝起一点笑意来。
——圆明园中各项工程修缮,以及园囿禁令等,都是奉宸苑卿所掌。
而禧恩,正是目下在任的奉宸苑卿。
皇帝当日便叫来了管理知乐轩工程的长麟、总管内务府大臣广兴来问话。因这二位都是当年绝不肯与和珅同流合污的功臣,皇上问得也颇为和蔼,长麟与广兴也不负皇上的重用,回明皇上,他们二人都没有带家人进园中来伺候。而且老到谨慎的长麟更是曾经亲口嘱咐过手下,不准带家人进御园中来,可是终究还是有人敢违令不听。
故此长麟与广兴的手下办事的司员们,的确有带了家人进内来伺候的。单就长麟和广兴知道的,就有员外郎等五人都带了家人进了圆明园来。
原本是圆明园中修缮工程,那若是些工匠之类的进来当差,这是情理之中的事儿;可若是各司员将自己的家奴都给随便带进来了,那这皇家御园的禁令何在?皇上大怒。
当晚旨意就传了下来,那五名私带家人的司员,甚至长麟和广兴二人,都交部察议……皇上更是严命,若是在圆明园中查看各处工程,主管此事的定亲王绵恩准带两名家人之外,其余大臣等均一个都不许带;至于在宫里查看功臣,所有的王大臣一概都不准带人。
得了旨意的绵恺满意地微微一笑。
禧恩是奉宸苑卿,既然连主管此事的总管内务府大臣都受了察议,那作为总管内务府大臣的下属,奉宸苑卿必定也会牵连其中,不过早晚的事儿。
绵恺眯眼看一眼九慧,“谙达,那荷包扔准了地方儿了?”
九慧也是含笑躬身答道,“阿哥爷就放心吧,那地方儿可是禧恩阿哥进出的必经之地,他一定能给捡着。除非他就不想还给阿哥爷了,否则,他一定会亲自来给阿哥爷送回来的。”
绵恺冷哼一声儿,“要不是因为他好歹跟我小姨还是一家人,我便不是为了他,也得为了小姨着想;否则……我倒懒得还与他兜这个圈子去!什么敲山震虎的,他都不值得!”
九慧便也叹息一声儿,“但愿这位禧恩阿哥还是个脑子清明的人,阿哥爷这般敲山震虎,他心下也该生出自省来了。”
第746章.746、先来后到
皇上突然下旨责罚圆明园中知乐轩修缮工程的一干官员,旨意一传下来,禧恩就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来。
虽说有长麟和广兴这两位职位更高的在前头挡着,可是禧恩毕竟身为奉宸苑卿,这便必定也逃不开干系。他早上刚向二阿哥效忠,怎么也么想到当天就出了这么档子事儿。
他现在已经因为当年给和世泰谋取黄马褂的事儿而开罪了皇上和皇后去,这便生怕再叫皇上多生出一宗不满来,慌乱之下,他都来不及多想,便还是来找了二阿哥绵宁。
绵宁也没想到禧恩的事儿来得这样快,这便皱了皱眉,却也还是慨然点了头,“……你放心,汗阿玛面前,自有我呢。”
绵宁思虑再三,晚上去给皇上请安的时候儿,还是决定了要替禧恩说句话——毕竟今早上才得了他的投诚,若不管他,倒叫他灰心了去,那今早上的一切便也都白费了。
绵宁入内,却见绵恺先来了,正立在皇上面前说话儿。
绵宁上前行礼,绵恺便也跟绵宁请安。
绵宁顺势瞥了一眼,瞧见绵恺手里捏着个荷包。
绵宁含笑对皇上道,“今儿在上书房里与睿王家老六裕恩说话儿,正说起他们家老八和老九,因年少好奇,都跟着老二禧恩、老三惠恩央告,想跟着他们进园子里逛逛,结果被禧恩给告到睿亲王端恩跟前。“
“别看睿亲王端恩如今年岁还小,不过却也是家规甚严,干脆将老八和老九两个给罚到老睿王淳颖神牌前去跪着去……”
绵宁所提的老六裕恩、老八和老九三个乃是一母所生。他们的额娘也是钮祜禄氏。这位睿王家的侧福晋钮祜禄氏,同样与廿廿是同族,阿玛乃是头等侍卫,故此这位钮祜禄氏侧福晋,跟禧恩的生母李佳氏、惠恩的生母郭佳氏不同,后者二位的侧福晋是请封来的;而钮祜禄氏则是正经迎娶进来的侧福晋。
故此在睿亲王家这九个儿子里头,除了嫡出的老大宝恩、老四端恩承袭了睿亲王之外,从皇上这边儿来说,次一级重视的便是侧福晋钮祜禄氏所出的这几个孩子。绵宁特地用这几个孩子来说话,在皇上这儿自然是有些分量的。
更何况,绵宁的话里还特地提到了现任睿亲王端恩呢。端恩年轻,家里的事儿便许多都是由祗若来当家,故此绵宁提到了端恩,便也是提到了祗若去。
皇帝便是可以不给那几个孩子颜面,却不能不给睿亲王端恩、祗若这小两口面子。
皇帝便点了点头,“睿王家的几个孩子,本是宗亲,更何况老八和老九年岁还小,如今更是跟着挑补为绵恺的侍读,跟绵恺一起念书。来日还恐没机会进园子里么?”
绵宁便惊喜地望着绵恺,“哦?原来睿王家老八和老九,已经挑补为老三的侍读了!我这些日子来不与老三一处上课,竟没留意到。”
绵恺便微微眯了眯眼,“……二哥与禧恩也时常一处啊,那他们家老八和老九挑补为我的侍读,又有什么奇怪去?”
绵恺才不信绵宁不知道睿王家老八和老九挑补为他的侍读了呢。绵宁今儿故意到汗阿玛跟前来提到这两个小子被罚跪,这话里话外便怎么都是叫绵恺觉着不好听的!
皇帝便无声抬眸,静静看了绵宁一眼去,“哦?如今你也时常与禧恩在一处了么?”
绵宁心下便滚过一个惊雷去,赶忙道,“因禧恩与儿子年纪相仿,当年禧恩在正式派差事之前,也曾与儿子一处念过书。况且禧恩因为小姨母的干系,也时常在皇额娘宫中走动,故此儿子去皇额娘宫中请安,便时常遇上,这便比旁人更熟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