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却是微微一笑,又道,“哦对了,方才我往这边来的时候儿,半道儿上还遇见了恩贵人。恩贵人终究年纪小,在园子里还有些慌里慌张的,结果远远见了我,竟就跑走了,连手上的东西掉了都不知道。”
月柳便上前,将捧着的物件儿呈给廿廿看。可是月柳所站的角度,正好能将手上的物件儿叫如嫔看见。
如嫔一看,便是大惊!那正是她从热河带回来,说要单独送给恩贵人的礼物!
廿廿将那荷包拈起来,凑在鼻息下细细闻了闻,“……宫里人都熏香,衣裳、被袱上全都有各自喜欢的香味儿。这荷包上熏的香,我闻着倒是熟,毕竟好歹妹妹曾经在我宫里,跟随我一起住过那么些日子呢,我便怎么都不会认错的。”
廿廿眸光静静扎来,“……这是妹妹送给恩贵人的吧?恩贵人不小心给掉落了,妹妹千万别怪恩贵人。我忖着,若是我叫人给送回去,没的叫恩贵人又是一片惊慌的,倒不如完璧归赵,交给妹妹去,明儿妹妹就再去送一回吧。”
月柳便捧着荷包送过来,如嫔唯有硬着头皮行礼谢恩,“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小妹也替恩贵人谢皇后娘娘的恩典了。”
廿廿含笑点点头,便再没多说什么,抬步径自而去。
皇后的仪仗,贴身伺候的便有十几二十人,外头远处更是随着廿廿走出,而从黑暗里不知何处,呼啦另外涌出来一二十人。几十个人前后拱卫着皇后,雍容远去。
如嫔的腿却彻底软了,没法儿站起来,反倒瘫坐回了地上。
“……去,赶紧,设法去告知二阿哥。就说我今儿与他说的话,怕是领会错了恩贵人与二阿哥福晋的额娘的意思了!就连恩贵人之前都是看错了,皇后娘娘没有见过十七爷,是恩贵人看花了眼!”
“就说那人,那人不是旁人,是皇后娘娘的二弟,是总管内务府大臣和世泰。压根儿不是十七爷,不是!”
如嫔因紧张,指尖儿冰凉,全然不过血了。
“……总之,千万不能叫二阿哥明儿再将这话捅出去。否则,否则皇后娘娘便会抢先一步,先将今晚我的事儿给添油加醋传扬出去!到时候,我就百口莫辩了。就说我还会连累了二阿哥去!”
“快去,快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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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绵宁先来给廿廿请安。
廿廿含笑凝望绵宁,“……二阿哥来得正巧,我这儿正有一宗事儿,还想请二阿哥帮我的忙呢。”
绵宁赶紧跪倒,“小额娘吩咐儿子就是。”
廿廿点点头,从旁边儿炕上的八宝书格子上抽出一封折子来,递给绵宁,“你帮我瞧瞧,可还有哪儿不妥当的?”
绵宁赶紧跪着,双手上举,将那折子接过来。双手展开,却一看那抬头,就愣住了。
那起头儿就白纸黑字写着“臣庆郡王永璘,向皇上请罪……”
他的目光再迅速掠向奏折的末尾,一看那日子竟然就是昨晚上的!
绵宁只觉头发根儿有些炸,赶忙小心问,“是十七叔的请罪折?小额娘,儿子有些糊涂了。十七叔这是怎么了,缘何忽然要向汗阿玛请罪?”
第756章.756、护着
756
廿廿淡淡瞥了绵宁一眼,“……昨儿个是我千秋节,因我的千秋节与皇上的万寿节连在一块儿,故此皇上与我早有了默契,我的千秋节就不必格外再赐宴公主福晋们了。不过该有的礼数却也省不下,毕竟这也是天家体面,况多少公主福晋们的都翘首期待这一天,能进宫来热闹一番呢,咱们总也不能叫宗亲福晋们失望不是?”
“故此宫里的筵宴可免,赐戏总是免不得的。你十七叔是皇上自家兄弟,这便也进园子来看戏来了……”
绵宁静静听着,却一时之间没能从廿廿的娓娓诉说里听出这么要点来。
廿廿自己也不急,继续徐徐道:“昨晚儿戏散了的时候儿,天色已经晚了,已是不便再车马劳顿地赶回城里去了。故此但凡进园子看戏的王公大臣和福晋们,便全都就近住在了园子周边儿的赐园里头。”
因圆明园在城外,距离也不近,故此为了免王公大臣们的奔波之苦,皇上给自家兄弟,以及重要的宗室王公和股肱之臣们独在圆明园周边儿赏赐了园子。这样每年天儿热了之后,皇家挪到园子里来住的时候儿,他们就也都跟着一遭儿挪过来。
廿廿说到这儿略作停顿,幽幽挑眸,“……你十七叔也没回去。”
廿廿这故意的停顿,终究叫绵宁猛然寻思过味儿来了——十七爷是皇上的亲兄弟,那自然皇上在圆明园周边儿给王公大臣们赐园子,不会落下他去,还得给他挑个最好的去。
这对于十七爷来说,已经多少年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故此廿廿之前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儿,连绵宁起先都没听出什么不对劲儿来。
——就因为十七爷私入桃花寺行宫的事儿,皇上虽说左右回护,只罚了四年的郡王俸禄去,可是当时皇上却也不能全然不给八王爷和十一王爷两位兄长的面子,故此还格外将赏给十七爷的圆明园里的赐园给暂且收回了。
因为十七爷的祸事就是偷偷进禁园内遛跶嘛,故此皇上叫他连回京之后,也暂且没机会进圆明园内遛跶来……可是昨儿个十七爷不仅进园子听戏来了,回头晚上还没走,又回他那个赐园去住了。
估计虽说皇上口头上将赏给十七爷的园子给收回了,可是内务府留在那边儿看园子的,必定还都是原来赏给十七爷的那些内管领下的园户,故此十七爷即便是“抗旨”又过去住了,那些园户们也没有当真要阻拦的——谁不明白,皇上将这赐园收回,不过是口头上做做样子,要不了几天,还得赏还给十七爷不是?
绵宁想明白了情由,便也忍不住轻声笑了,“原来是为了这个,倒叫儿子也跟着担心一场……此事本不是大事,况且那园子原就是十七叔多年居住的,汗阿玛必定能体谅。十七叔肯写这一道请罪折子递上去,汗阿玛看过之后,也必定消了气了。”
廿廿点头,“可是他也知道昨儿个有些不合适了,这便偷偷来见我,想托我在皇上面前替他求个情。难为他自己将请罪的折子都事先给拟好了,这也是他这些年来头一回。由此可见,你十七叔啊,可真是长大了。”
绵宁心下便也豁然敞亮,明白了如嫔嘴里所说小额娘与十七叔夜色私会是干嘛了——十七叔自己心虚理亏,想求小额娘替他求情,那这事儿果然是不合适大张旗鼓说的。
绵宁便含笑道,“……十七叔已然年过不惑,自然办事比当年更有分寸多了。”
廿廿点头,“我接了他的请罪折子,本想今儿个递给你汗阿玛。只是他那文笔你也知道,我总担心他写的不够明白。”
廿廿眸光落在绵宁脸上,“二阿哥,你是你汗阿玛的嫡长子,我想若论对你汗阿玛脾气的了解,若论私事,我还有些自信;可是若论公事,我却不及你的。故此我还是想着将你十七叔这请罪折子交给你也看看,瞧瞧内里可有什么不够妥当的,你替你十七叔挑挑,再帮着给润色润色,叫你汗阿玛顺过去才好。”